「有人——」彦太想喊。嗓子里发出来的却只是哑哑的气音。
黑影从走廊尽头滑了过来。轻得像没有脚步。她的轮廓纤细,衣摆贴着地,很干净。她抬起手。那只手臂在灯影里延伸了一个呼吸的长度,苍白、无声,指尖像收拢的刀刃,随意一拂,就把试图爬起的同伴的喉咙切出了一个细长的口子。
血没有溅到她。她退半步,让开了。
彦太这才看清她的脸——出奇地美。下颌线很浅,肤色比常人更白。她的眼睛是红色的,在烛火里像一圈淡淡的红玉。那双眼睛没有喜怒,只有一种平静而专注的光。
她又往前一步,那只手臂再次伸长。像是骨节被悄无声息地拔长,又在下一瞬间恢复原状。她的指尖轻触过另一人胸盔的边缘,盔甲发出小小的一声脆响,人就像被谁抽空了力气,软软折过去。
没有喊叫声。也没人能喊出来。
彦太背脊发凉。他终于想起了要退,脚后跟刚抬起,就被一阵寒意从肋下剜进来。他低头,看见自己的衣襟上浮起了一朵小小的黑影,下一瞬,热和湿从那朵黑影里迅速流出来。
「别、别动……」他在心里对自己说。整个人慢慢倒下。视线被榻榻米的纹路填满,鼻子闻到了塌下来的灰尘味和血的腥甜味。他努力让胸膛不要起伏。装死。装死。再坚持一下。再熬几天就能回去。
那女子从他身边走过。长臂从她肩后缩回去,像一条白蛇收进袖里。她的衣摆掠过他耳畔,有一瞬的凉香,从草本到雪水,又淡得几乎无。
她根本没有看他,径直走了过去,朝封印殿的门。
门口挂着的拢月镜轻轻晃了下,金属与金属极轻的一声碰撞响在空里,薄得像一片冷亮的鱼鳞。她抬手,收起了门上的封条。指尖扣住注连绳的结,轻轻一扯,绳结自己就散了。
殿内符阵从地板里升起的冷光,淡青。香春就坐在光的中心,背靠柱子。她的半边脸裹着白带,露出来的那半边侧脸很年轻,嘴角没有表情。
「她是来救她的。」彦太的脑子里跳出这个念头,「也是梦喰的妖怪。」
嗖的一声,又一个影子从廊檐下掠进来。
这一次不是那种冷得让人起疹子的气息。那人落地时有极轻的布靴摩擦声,没有妖气。腰侧的刀在微光里闪了一下,又很快被按住。他的动作极快,像在数拍子,三步到门前,两指探进门缝,身形一转,就没进了殿里。
「难道还有——人类?」彦太的意识像被人从水里提了起来,又被放回去,「是来帮忙的吗……」
是来帮谁的?他已经看不清了。耳边的风像一层厚厚的被,盖住了所有的声音。榻榻米的气味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,最后只剩下一片没边的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