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赤红灾祸 I(2 / 2)

红音的手指绷紧了一瞬:「他的任务?」

斥候低头:「与先前线索相关。奉命沿线侦查光正阴阳寮是否在摄取下等妖魂魄的情况,核对数个疑点后失联。成因未明——细节待炎馆汇总。」

红音合上水囊,拎在指尖,起身就走。看台上自觉让开一条道,没有人伸手去碰她——哪怕轻轻拍一拍也没有。她走过时,仍有好几双手指不由自主地挪到刀柄上,或是摸了摸额头上的护符,像是在对抗某种本能。

她踩着石阶上到地面。火焰城在她眼前展开:宽得像给神走的巨路,拱门高得像把峡谷搬进城里,红怨的军旗在炽阳下不动不响,粗得像树的铁链从塔楼间横跨,吊起一层层人族可以通行的走廊。脚下的地板在“嗡嗡”地低震,不是声音,是热脉——火脉——在城心里稳稳地跳,像是某种巨兽的心脏从未停过。平台上立着一座巨大的熔流战盘,金红的脉线在其上缓慢游走,勾出山脊与裂谷的脉络;金属上每一次明灭,都是这座城在呼吸。

炎馆就在城脊最热的那一段。那道门像一段被火刀剖开的墙,不是凡间该有的尺寸。红音跨进门槛,胸腔里的空气立刻沉了一层,声音也跟着沉下去。

大炎殿的墙面像一面沉默的战史。

高处,巨大的骨冠横跨壁梁——弯曲的颌骨、裂开的角冠、像玻璃一样乌亮的爪片,一具具祸津兽的遗骸被烙钉固定,火光从空洞眼窝里透出来,像余烬在注视人。更低处的壁龛里,镶着碎裂的“镜核”、被剖开的“心笼”、缠成金属索的骨——每一件都标注着时间与地点,仿佛把红怨杀过的灾厄一点点焊进城里。

红音穿过高耸的黑曜石大门,踏入这座为尊上而造的殿堂。热浪微微翻卷,铁与硝烟的味道贴在舌根上。她的脚步在石地上连成干脆的回响,抬眼看见尽头那座由骨与黑铁熔铸成的座台——

赤川枫蛇。红怨的妖后,战场的女王。世原称之为赤牙之君她那巨大的身形懒懒地倚着“王座”,哪怕坐着,气势仍像火山口的压迫。红音的视线沿着那条红铜色的肌肉腿线往上,掠过皮革勒紧的腰,停在腹部一道像闪电划过的旧疤,再往上是紧实的胸甲、肩甲,红色皮带交缠在肌肉上,像是把征服本身穿在身上。指节裹着黑曜铁手套,战靴沉稳,整个人兼具女性的线条与被火淬过的力量。

她的容貌年轻而惊艳,简直不像活了千年的妖魔:高颧、冷唇,眼中深红像熔铁凝成的刀,乌黑的中长发披肩垂落,在火光里像钢丝反光。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从她身上自然散开,仿佛每一盏火把都在她的存在里微微发抖。连红音也在靠近的一瞬下意识屏住了气。

红音迫自己穿过这座空旷的大殿,脚步在石地上回响。气场压人,她仍挺背抬颏。两侧铁牢里关着光正来的阴阳师:血迹、散落的符纸、失神的眼。大多沉默,有人低语祈祷。靠近王座的那一笼,囚犯发出一声压低的呻吟,断骨顶破皮,破臂在狭窄笼中抽搐,声音在殿内回荡,撩动了妖后的目光。

赤川枫蛇冷冷一勾手指,指尖穿过栏杆,一拉——铁与石摩擦尖响。铁笼被拖到王座阴影下,囚犯虚弱哀号。她懒懒低头,俯视片刻,像在衡量是否值得分一瞬注意。随即无声伸手,像拎兔子般把人从笼中拽出。

囚犯抽搐,断续呜咽。枫蛇微微侧头,眼神冷淡,五指合拢——不是瞬杀,而是一点点加压。关节挤合、骨裂肉崩的声音在指缝里响起,惨叫拔高,又在一声脆响中戛然而止。她松手,将残躯抛在座下,血花溅起,染红了早已污浊的石板。

「光正在摄取下等妖精魄的地点在哪,现在告诉我。」她弹了弹指尖的血迹,抬眼扫过一列铁笼,语气平平却不容置疑: 「也可以不说。一个一个来,本座有的是时间。」

殿侧囚笼里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喘息与碰撞声,谁也不敢先开口。

红音走近,单膝着地,头深深低下,拳重按石地。黑曜长辫从肩头滑落,发尾擦过一滩将干未干的血。 「枫蛇大人。」她敬声开口,回音清晰,“属下带着报告归来。”她目光垂着,却已落到王座基座右侧的悟身上。

首席妖师悟静静打量她,目光冷冽如刀。瘦高身影披着深色军装,肩缀红边,一手负后,一手抱着卷轴贴胸。他身旁陈设着一座巨大的战略棋盘——通体青铜,沟槽里奔着细细的火脉,熔红像岩浆流在其上缓慢游走,勾勒出山脊与沼泽的轮廓,宛如一幅会呼吸的地图。悟只是轻轻点头,向枫蛇致意,并不多言。殿内只余火盆的噼啪与囚笼里急促的呼吸。

高处王座上,枫蛇微微前倾。只是那么一动,皮革与金属便发出低响;她铁甲手握住扶手,石地像是传来一丝颤意。她开口:“说吧,红音。”声音低沉平稳,不需威胁。红音抬眼一瞬,看见那双深红的眸子,锋利而安静地盯着她,像在审视,也像在等待。她心里一紧,却仍按住不安。枫蛇微侧脸,乌发顺肩垂落,眉眼间有一丝好奇,也压着一缕不耐。

「枫蛇大人,」红音低头,语气沉静恭敬,「关于炎角大人的侦查任务……遗憾回报,已失败。」她的声音不颤,话却重得让空气都滞了一拍,「炎角大人及其全军,在光正边境的霞……全军覆没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