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嗯，让他们和我们一同走走，」她玩味地侧头，「你知道吗，那个天草小女孩，她是光正人，也许能当当你的向导。」
仁想了想，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下来：「……好，听起来也不错。」
「当然了我是不需要的，我要是去光正他们应该会大肆迎接吧。」玲华嘴边又仿佛挂起了一缕得意的笑意。
只要不是之前影虎城门的那种情形，应该都是好的吧。仁心里想道。
「至于日影这边，」她接着道，「如果你暂时不想当城主，可以先找人代理。这边不缺听话的人，随时换。或者让之前的城主继续主理也行。」
她饶有兴味地看他一眼，眼神又软了：「会不会觉得我太好说话？」
仁苦笑：「我只觉得……你是为了我。」
「终于会说聪明话了。」她满意地敲了敲他的额头，像敲一个会唱歌的盒子，「走吧。回城。你的手还在发抖，别让我看见。」
回到城门时，雾已散去大半。墙头的旗帜在早风里飘动，阳光透过旗面一层一层铺在石上。明理没有再出现。仁知道她大概会回到影虎，去准备某些他看不见的事。玲华走在他身侧，扇骨在手心一下一下地敲，像是在给这座城计时。
「玲华。」进入城后，他还是叫了她一声。
「嗯？」她侧目看他。
「昨天晚上的事……谢谢你。还有今天……」
她「啊」了一声，像听了一个古怪的词：「你又说『谢谢』。最近的第二次了，有点感觉不吉利了。」她停下脚步，突然把他拽进阴影里，低头在他额前轻轻一碰，声音低低的，危险里裹着温柔，「我说过了，仁君。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。你要我说『盟契』，我就说；你要我不杀人，我也就忍一忍；你要我把这个世界掀翻——我也可以。但前提是，你别从我的手里溜走。」
「我没想溜走。」他与她对视，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稳一稳。「我只是……不想你变成你不想成为的样子。」
他话锋一顿，脑海里忽然掠过明理在殿中说起的只言片语——神海道。仁沉默了一瞬，谨慎地开口：「玲华，关于神海道……那到底是什么事？」
她的目光猛地一滞，笑意像被风掠过，紫眸深处涌起一瞬海潮般的阴影——湿冷的海风、坍塌的塔、火光烧着的墙——只维持了一个呼吸，她便把一切收回，语调仍旧平缓：『谁告诉你的？』
「好像很多人都知道，」仁低声道，「也因此才有人叫你破灭女神。他们说……那座城的事。」
「这个世界有很多你还不明白的事。」她没有正面接招，只是轻轻道，「现在说，还太早。等到时候到了，我会告诉你。」
仁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逼出一句：「我听说，神海道整座城都……」
她沉默片刻，不辩、不答。只有扇骨在指间轻轻一合，再打开。她没有否认。仁的胸口微紧——她默认了吗？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？问题像钩子一样在心底挂住，甩不掉。
她忽然笑了一下，笑得像把什么锋利的东西暂时收了起来：「我从来只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。至于你——」她轻轻推了他一下，「跟紧就行。」
她先行走去，黑影被阳光压在石板上，越拉越长。仁在原地停了几秒，才跟上。城门洞下的凉意还未散尽，他却觉得手心一点点暖起来。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她什么——至少现在不能。但他知道她会为他改变一个字、一个姿态、一个动作。这也许微不足道，可对今天的他而言，已经是足以让他撑到明天的动力
也许她会在用一种她自以为温柔的方式「抚平」过去。也许她会把「破灭女神」这四个字再一次扔给所有人看。而他——他会站在她和世界中间，尽力把那个走廊上的女孩，从阴影里一点点拽出来。只要她还肯回头看他一眼，他就不算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