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伸手想把你头发捋顺,却被宝宝一把抓住手腕,他把我的手往你头发里按,像是在指挥“再乱点才好看”。
你趁机往我脸上凑了凑,鼻尖蹭得我痒痒的:
“乱点才精神!你看这满头‘杂草’,都是儿子给我戴的勋章——证明我这‘人肉坐骑’当得称职!”
正说着,宝宝突然伸手揪了揪你的耳朵。
你“哎哟”一声,却故意把肩膀晃得更厉害,逗得他咯咯直笑,口水顺着下巴滴下来,正好落在你汗湿的衬衫上,晕开一小片浅痕。
“你看你看,还送我‘口水勋章’呢。”
你冲我挤挤眼,声音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,“等会儿回家让咱妈看看,她准说‘这爷俩,疯到一块儿去了’。”
阳光把你俩的影子投在草地上,你的影子歪歪扭扭,宝宝的影子像只挂在你肩上的小猴子,连带着那蓬乱的头发影子,都透着一股没心没肺的欢喜。
我望着你们这对“活宝”,突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,大概就是有人愿意陪孩子疯成鸡窝,还把满身汗湿和口水,都当成最金贵的奖赏吧。
走到公园长椅旁坐下时,你从包里掏出个小布包,里面是一块新刻的木牌,比满月时的“传家树”小些,上面刻着“行路难,行则至”。
“这是给咱娃的。”
你把木牌塞进宝宝手里,让他攥着。
“等他会写字了,就教他认这几个字。告诉他,不管是走路还是过日子,摔了不可怕,怕的是不敢再抬腿。
就像你当年总说的,老木头能撑住大梁,不是因为没受过风雨,是因为裂了缝,还能往深里扎根。”
不远处,有群老人在打太极,招式慢悠悠的,像你刻木头时的节奏;
穿汉服的姑娘们在拍照片,裙摆扫过草地,像流动的云;
卖的小贩推着车走过,甜香漫过来,混着青草的气息。
宝宝把木牌往嘴里塞,你赶紧抢过来,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:
“这是木头,不是奶糕!等会回家,给你刻个木头小勺子,让你啃个够。”
他“哇”地一声要哭,却在看见你手里的木牌时又止了声,伸着小手要。
你把木牌给他,自己则握住我的手,指尖在我手背上画着圈。
你望着远处的夕阳,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:
“你看,咱们以前在铁皮房里,对着图纸憧憬的日子,不就是现在这样?有你,有他,有走不完的路,有刻不完的木头。”
宝宝把木牌举得高高的,阳光穿过木牌上的刻字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。
我突然想起,你刻在婴儿床底板上的那句话:
“所谓圆满,是摔倒时有人护着,起身时有人看着,前行时有人陪着。”
那天,给宝宝换床单,我蹲在地上抬床板,指腹蹭过木纹时,摸到几处浅浅的刻痕,是你用细凿子一点点凿的,字里还嵌着一点没清干净的紫檀木屑。
此刻,风正吹过草地,把宝宝手里的木牌,吹得轻轻晃。
你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一些,映着远处的银杏黄,像盛了一汪碎金;
宝宝的学步鞋在草地上踩出一串歪歪扭扭的印,鞋尖沾着的草籽抖落在地,像撒下一把会发芽的念想。
我望着这光景,突然就懂了那“圆满”里藏的意思。哪是什么一路平平整整的坦途呢?
是宝宝刚才被石子绊了趔趄时,你伸出去又悄悄收回的手——知道摔了不疼,才敢让他自己找平衡;
是他晃悠着站稳时,你抿着嘴没出声,眼里却漫出来的笑——这世上最暖的目光,原是用来等一个人重新站直;
是此刻你牵着我的手,掌心的汗混着草香,和宝宝抓着木牌的小拳头一起,在风里轻轻晃——原来前行的路,从不是一个人硬撑,是身后有目光,掌心有温度,连脚下的草都知道,该给跌跌撞撞的步子垫点软。
你刻在木头上的字还带着新刀痕,宝宝踩在草地上的印很快会被风抚平。
可这些藏在日子里的暖,会像老槐树的根,在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扎深。
等有一天,他也为人父母,大概会想起某个秋日午后,爸爸举着他在草地上疯跑,妈妈站在风里笑,手里的木牌被阳光晒得发烫。
所谓“根”,从不是沉甸甸的物件,是摔过跤才懂的疼惜,是看着人长大的耐心,是陪着走下去的笃定,混着草香、汗味、木头的清,酿成了岁月里最沉的酒,让每一步都走得踏实,每一次回头,都有光在等。
回到家,给宝宝换衣服时,小手刚从袖口褪出来,就听见兜里“咔啦”响了一声。
我掏出来一看,是半块被捏得软乎乎的动物形状饼干,小熊的耳朵缺了角,糖霜蹭在蓝布兜上,像撒了一把碎星星。
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手笔——
下午在公园长椅上,你趁我转头看风筝的空当,从包里摸出一袋饼干,鬼鬼祟祟往宝宝手里塞,还冲他“嘘”了一声,那模样活像小时候偷藏糖纸的你。
此刻,小家伙见饼干被发现,小嘴一瘪,伸手就要抢,小胳膊挥舞着,把兜里的饼干渣,抖了我一身。
“跟你爸爸一个模子,刻出来的。”我捏着饼干逗他,“你爷爷说,你爸爸小时候偷藏桃酥,把裤兜都撑破了,还嘴硬说是‘给蚂蚁留的粮’。”
宝宝似懂非懂地瞪着眼,突然一把抢过饼干,攥在手心往嘴里塞,腮帮子鼓得像只藏了松果的小松鼠。
我正笑着,你从浴室出来,头发上还滴着水,看见这场景突然红了脸:
“他非要吃……我没给多少。”
说着往宝宝嘴里塞了一块正经的磨牙饼干,偷偷冲我挤眼睛,“下次,藏严实点,让他揣着玩。”
宝宝嚼着饼干,把那半块小熊饼干往我手里塞,像是要分我一半。
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,照在饼干渣上亮晶晶的,比任何精致的点心都让人觉得甜。
原来,这藏零食的小把戏,也是能往下传的,就像你刻木头时总说的“纹路会遗传”,连这点偷偷摸摸的欢喜,都带着血脉里的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