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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8封 满月宴上的“传家树”(2 / 2)

大伙都笑起来,你爸爸也笑,往你碗里添了一块排骨:

“这小子,总算没白教他认木纹。”

“我这辈子最幸运的,不是修好过多少老物件。”

你举起酒杯,先敬了双方父母,又敬了老张,最后把杯子凑到我面前,轻轻碰了一下。

“是遇见阿锦,她让我知道,铁皮房的锈能磨亮,老木料的疤能开花;是有了这孩子,让我明白,刨子刻得出花纹,却刻不出血脉里的暖;更是有你们,让我懂得,家从来不是关起门的事,是一院子的烟火,一屋子的笑声,一辈辈往下传的实在。”

说着你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木牌,上面刻着三个字:“传家树”。

“这是我昨天刻的。”

你蹲在院子中央的槐树下,手里攥着那块刻着“传家树”的木牌,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的毛刺——

是今早特意没打磨干净的,说“带点生劲,像刚冒头的新芽”。

树根处的土还松着,是你凌晨起来挖的坑,里面埋着那截老梨木,树皮上还留着当年你用凿子做的记号,一个小小的“寻”字。

“还记得这木头不?”

你抬头冲我笑,眼里的光混着夕阳,暖得像刚沏好的茶。

“当年在老太太柴火堆里扒出来时,它被虫蛀了个洞,你还说‘这模样,怕是成不了材’。”

我走过去,脚边的泥土带着湿腥气,混着梨木特有的清苦香。

那是你当年反复蒸煮、晾晒时留下的味,如今和槐树根的土气缠在一起,竟成了一种踏实的香。

你把木牌往土里插时,特意调整了三次角度,让“传家树”三个字正对着院门。

“等这槐树长粗了,”你用手掌拍了拍树干,震得几片叶子簌簌落下,正好落在宝宝的襁褓上,“就把这木牌嵌进树心里,让它跟着树一起长。到时候树干上会结出个疤,像人身上的胎记,孩子看见了就知道——”

你突然停住,伸手把我和宝宝都往树边拉了拉,让我们的影子和槐树的影子叠在一起。

“这截梨木是我寻来的根,这棵槐树是咱栽下的家,你和孩子是往高处长的枝。”

你的指尖在木牌上的“家”字上敲了敲,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土里的根。

“等他长大了问‘我从哪来’,咱就带他来看这树:你看,这木头里有你爸当年的笨功夫,这树纹里有你妈熬的夜,这土里有太奶奶的红绸味,这风里有张爷爷的笑声……根在这儿,家就跑不了。”

宝宝在我怀里咂了咂嘴,小拳头正好碰到槐树叶。

你伸手接住那片叶子,夹在木牌和树干的缝隙里,说:

“先做个记号,等明年这时候,咱再来比一比,是树叶长得快,还是咱娃长得快。”

阳光透过枝叶,在你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,像你刻在木头上的年轮,一圈圈,都浸着认真的暖。

我突然想起你刻这木牌时,特意在背面留了一道浅槽,说“每年都能往里面塞一张照片,等树把木牌吞进去,照片就成了树的记忆”。

原来所谓传承,从不是把老物件锁进柜子,是让柴火堆里捡的梨木扎根,让亲手栽的槐树记事儿,让每片落下的叶子、每声孩子的笑、每个家人的脚印,都成了树的年轮——

不用刻意说“要记住”,因为日子早把根,扎在了最暖的地方。

酒喝到后半晌,日头往西边斜了斜,把院子里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老张抹了一把嘴,大手一挥:

“走,带你们年轻人开开眼去!那工作室,藏着比酒还香的宝贝!”

说着就领着头,朝我们的工作室走去,一群半大的小伙子姑娘跟在后头,脚步声把走廊的木地板踩得“咚咚”响。

没过多久,就听见工作室那边飘来笑声,混着刨子“沙沙”的轻响,还有你讲解木性的大嗓门:

“这老榆木脾气倔,得顺着纹路刨,跟哄孩子似的……”

木料的清香顺着风溜过来,是松木的暖、紫檀的沉、梨木的清,缠在一起,比桌上的酒香更让人心里踏实。

葡萄架下更热闹了。

我妈妈和你妈妈并排坐在小马扎上,面前摊着一块蓝粗布,针线笸箩里堆着各色线团。

几个刚过门的年轻小媳妇围在旁边,眼睛瞪得圆圆的,看两位老太太演示纳鞋底。

你妈妈捏着一枚顶针往手指上一套,银针“嗖”地穿过布面,线头在背面打个结,动作快得像变戏法。

“你们看这针脚,得斜着走,”她指着鞋底上的菱形花纹,“像刻木头的纹路,得有来有回,才结实。”

我妈妈则把线在舌尖抿了抿,穿过针眼时,顶针碰着布料发出“叮叮”的轻响,像一串细碎的风铃。

“这顶针啊,是我嫁过来时你姥姥给的,纳过你爸的棉鞋,补过你小时候的虎头靴,现在教给你们,是让你们知道,日子再忙,也得有这一针一线的心思。”

李奶奶抱着宝宝坐在太师椅上,小家伙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,小脑袋靠在她胳膊弯里。

她用拐杖头轻轻敲着青砖地,“笃、笃、笃”,节奏慢悠悠的,像在数着岁月的步子。

“想当年啊,这祠堂的梁坏了,是阿文他爷爷带着人修的。”

她眯着眼睛,声音里带着点老故事特有的沙哑。

“那时候,没现在的好工具,全靠一双手、一把刨子,愣是把断了的榫卯接得严丝合缝……”

拐杖又敲了两下,“就像现在咱这娃,将来长大了,也得学这榫卯的理——与人处,要像木与木那样,严丝合缝;过日子,要像卯与榫那样,你牵着我,我托着你。”

宝宝像是听入了迷,小手抓住李奶奶的衣襟,嘴里发出“咿咿呀呀”的声,像在应和。

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,在他脸上投下晃悠悠的光斑,李奶奶的白发在光里泛着银色,拐杖的“笃笃”声、顶针的“叮叮”声、工作室飘来的“沙沙”声,还有远处传来的笑声,混在一起,像一支没谱的歌,唱的都是日子里的烟火气、手艺人的实在劲、一辈辈往下传的暖。

我望着这满院的热闹,突然想起你刻在“传家树”木牌背面的字:

“万物有声,皆为家音”。原来,家从来不是安静的,是刨子与木头的私语,是顶针与针线的合唱,是老故事配着拐杖的节拍,是年轻人踩着地板的欢腾——

这些声音缠在一起,就成了最安稳的岁月,像那棵老槐树,根在土里扎得深,枝在风里摇得欢,一年年,长出新的年轮,结出新的暖。

夕阳把院子染成金红色时,你牵着我走到槐树下,宝宝已经在李奶奶怀里睡熟了。

“你看,”你指着树上新抽的嫩叶,又指了指宝宝熟睡的脸,“老话说‘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’,咱们现在栽的,不只是树,是日子啊。”

我捡起你掉在地上的刻刀,刀身上还留着“传家树”的木屑。

突然想起你刻在婴儿床板下的字:

“万物有灵,家为归处”。原来,所谓传承,从不是把老物件锁进柜子,是让顶针继续护着手,让刨子继续连着木,让烟火气继续缠着日子,让每一个满月的夜晚,都有人说:

“你看,这家里的光,从来没暗过。”

刚才,收拾你扔在窗台上的刻刀袋,拉链没拉严,倒出来时滚出一块比指甲盖大些的碎木片。

是你常用的那种黄杨木,带着淡淡的草木香,边缘被摩挲得光滑,只有刻字的地方,留着新鲜的刀痕。

木片上刻着“全家福”三个字,笔画挤得紧紧的,像怕谁掉了队。

“全”字的最后一捺拖得老长,正好连着三只交握的手——

最上面那只手指节分明,是你的;中间那只纤细些,指腹带着点薄茧,是我的;最

三只手旁边,歪歪扭扭画着一条猫尾巴,翘得老高,尾巴尖上特意刻了个圆滚滚的小太阳,刻痕深得快要把木片戳透。

不用想也知道是小花,你总说它“尾巴比脾气还傲”,画的时候倒把那股子得意劲儿全刻出来了,像在说“少了我,这‘全’字就差着点意思”。

我捏着木片对着光看,“全家福”三个字的笔画里还嵌着细木屑,想来是你趁着酒意,在厨房切菜的间隙刻的。

刚才瞥见灶台边落着几粒木屑,和木片上的纹路正好对上。

黄杨木的暖、刀痕的深、小太阳的亮,混在一起,比任何精致的相框,都让人心里发涨。

我悄悄把木片塞回你刻刀袋最底层时,指尖触到袋里的老物件。

有当年你给我刻的第一枚木戒,有宝宝刚出生时你刻的“平安”小牌,还有那片刻着“三口人”的梨木碎料。

这些碎木片凑在一起,像一串不成链的珠子,却每一颗都闪着光,比任何珠宝都珍贵。

等你酒醒了准会慌神,念叨“怎么又瞎刻东西”,可我知道,这些藏在刻刀袋里的碎木片,才是你最真的心思——

不说“我爱你”,却把三只手刻得紧紧相握;不说“家圆满”,却让歪尾巴猫的尾巴尖,也顶着个小太阳。

窗外的月光漫进来,落在木片上,“全家福”三个字在光里轻轻发亮。

我突然想,等明年宝宝会抓东西了,就把这木片给他当玩具——

让他摸摸“家”字的温度,看看歪尾巴猫的调皮,知道这日子里的甜,从来都藏在这些细碎的、笨拙的、却又满是疼惜的刻痕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