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相视一眼,不再多言。彼此都明白,这场婚礼,早已不只是儿女私情,而是政治博弈的关键一步。
侍卫们依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,夏芷澜索性沉默下来,仿佛沉浸在哀思中,实则脑中飞速盘算着下一步棋。
直到申时三刻,辨认与收敛终于全部结束。两国使臣在坟前郑重行礼,东胡的十辆大马车缓缓启动,载着八十一具忠魂,踏上了归途。
扎娜站在夕阳下,望着拓跋温的背影,眼中满是不舍,却终究没有追上去——有些告别,注定无声。
夏芷澜这边,两辆漆黑马车静静等候,载着十具大周使节的遗体,其中,便有龙展鹏。
她缓缓走近那具新换的棺木,指尖轻触冰冷的木板,终于,一直强忍的情绪决堤。一滴泪,无声滑落。
脑海中闪过往昔:龙展鹏陪她练剑,护她安全、在异国街头为她寻一碗热汤面……那个总笑着说“殿下,我命硬”的男人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她仰头,深吸一口气,抬手挥下:“迎忠烈回家!”
夕阳如血,染红了半边天空,也洒在夏芷澜身上。她挺直脊背,像一尊孤傲的雕像。连那些监视他的侍卫,也不由自主低下头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肃。
忠魂归途,未竟之路,才刚刚开始。
大司徒府,书房静谧。宣纸铺展,墨香未散。韩司徒搁下狼毫,轻叹一口气:“心如止水”四字跃然纸上,笔力沉稳,气韵端凝。
“孟先生,你看如何?”他侧身问向一旁负手而立的智囊孟浪。
孟浪踱步上前,眯眼细观,忽而一笑:“字是好字,工整如尺量,可……大人,您瞧这‘心’字末笔,藏锋未尽;这‘水’字最后一捺,暗含回钩——似要斩断什么,又似在勾住什么。想压,压不住啊。”
韩司徒一怔,随即苦笑:“先生慧眼。我日日练此四字,便是为求心静,可这朝局……如何静得下来?”
“心不静,因忧未解。”孟浪轻摇折扇,“大人所忧者,无非身家性命,家族荣辱。新君登基,清洗旧臣,手段凌厉,您这前朝老臣,岂能安枕?”
韩司徒神色凝重:“正是为此辗转难眠。我欲退,无路;欲争,无力。如何是好?”
孟浪忽而压低声音:“当合纵之。”
“合纵?”韩司徒目光一动。
“如今朝中,唯灵诀王尚有威望,根基未损,且得民心、握旧部。先帝贵妃之死本就蹊跷不明,新帝更加忌之,亦未敢动之。若能联之,共制新君,何愁大势不稳?”
孟浪扇子一收,眼中精光闪动,“大人,您不是要找靠山,是要找一把能刺向御榻的刀。”
韩司徒沉吟:“可灵诀王素来谨慎,且之前与我们不和,他如何信我?”
孟浪一笑,凑近耳语:“诚意,不在言辞,在‘礼’。大人手中,不是正攥着一份……能让灵诀王动心的‘厚礼’么?”
韩司徒一震,猛地抬眼,盯着孟浪。孟浪不语,只缓缓点头,嘴角勾起一抹阴沉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