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够了!”新帝猛地拍案而起,龙袍翻飞,眼中怒火翻涌,“你不过一介女官,也敢当面斥责天子?朕如何治国,轮不到你来教!”
殿内气氛骤然凝滞,宫人纷纷低头屏息。曾夫子却依旧挺直脊背,不卑不亢:“臣女职在辅政,谏言是本分。若因直言获罪,那是陛下的失德,非臣之过。”
新帝死死盯着她,半晌,冷哼一声:“哼!朕不想再听你唠叨!”说罢,转身大步离去,袍角带起一阵冷风。
曾夫子望着他的背影,轻轻一叹,随即收拾经卷,从容退出讲学殿。
归途中,贴身侍女忧心忡忡地问:“夫子,您明知陛下好面子,为何还要当面斥责?这般顶撞,岂不怕他日后报复?”
曾夫子脚步未停,声音平静如水:“劝谏是臣子的职责。君有过,臣不谏,是失职;君不纳,是失德。我不怕他报复,只怕他堕落。”
侍女仍忧:“可您这样硬碰硬,终归危险。”
曾夫子微微一笑,眼中却有锐光:“正因如此,我才必须及早脱身。若我不触怒他,他便不会放我走。如今他厌我,反倒成全了我。只要我们行得正、站得直,不结党、不贪墨,何惧之有?”
她抬头望向宫墙外的天空,云卷云舒,仿佛已看见自由的风:“这宫中,已非讲学之地,而是权谋之渊。我能做的,是尽臣子本分,然后——全身而退。”
未时一刻,御花园内静谧幽深,大内侍卫们正交接班次,脚步交错,人影穿梭。三等侍卫冯汤躲到假山角落,趁空啃一口干硬的胡饼,刚咬下一口,忽然“嗖”的一声,一粒石子破空而来。
他本能地抬手一抓,石子稳稳落入掌心。定睛一看,石子外头竟裹着一块细布,用墨线密密缝着。他急忙展开,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小字:“冯大哥,今夜戌时一刻,来城南门驿站寻我。刘小小。”
冯汤瞳孔骤缩,心跳如鼓,手心瞬间沁出冷汗。他迅速将布帛塞进贴身衣袋,左右张望——四周无人注意,巡逻的侍卫正列队走过长廊,宫女们在花径远处低语。这布帛,明显是从宫墙外射进来的。
他脑中飞转:刘小小?不可能!那丫头不会武功,在半个多月前就被他偷偷送出京城,送回了新平郡老家。他还特意绕路、换马车,确保无人跟踪。更关键的是,他和刘小小是旧相识,从未对任何人提起,连同僚都只当他是孤身一人。
“谁写的?谁在监视我?”他后背发凉,指尖微微发抖。是陷阱?还是刘小小真的出事了?可若真是她,怎么知道他在御花园?又怎知他今日当值?
他反复摩挲那块布帛,针脚细密,是宫女们惯用的绣法,布料也是宫女戴的素绢——这细节做不了假。可正因如此,他更不敢轻信。万一是有人抓了刘小小,逼她写信诱他现身?或是他借尸还魂救小小的事情败露,有人欲以此要挟?
冯汤是虽是太子旧部,但一无身份,二无背景,虽被调入大内,仍是低阶的三等侍卫——他又有什么能要挟的呢?
“去,还是不去?”他咬着胡饼,却已食不知味。今夜他本不该当值,正好有空。可正因如此,才更显可疑——对方为何偏偏选这个时间?
他抬头望向宫墙,高耸森严,墙外是茫茫西京。那块布帛贴着胸口,像一块烧红的铁。
“小小……你到底在哪儿?”他低声呢喃,眼中挣扎翻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