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燕城,寒意未散,城头的积雪在朝阳下微微融化,却渗不出一丝暖意。十五日了,大王子拓跋烈的军队如铁桶般围困着这座东胡的都城,营帐连绵数十里,战旗蔽日,杀气弥漫。
如今,敌军前锋已推进至城外不足五里,燕城仿佛一只被巨蟒缠绕的孤鸟,随时可能窒息而亡。
燕城的心脏正在颤抖。街道上,昔日热闹的市集早已化作一片死寂,唯有风卷着灰烬与断枝在空巷中游荡。粮铺前排起的长队早已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倒卧在地的饥民,有人低声啜泣,有人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。
几处民宅冒起黑烟,是趁乱抢劫的暴徒点燃的火种,天鹰卫虽奋力镇压,却如杯水车薪,压不住人心溃散的洪流。
城中不时传来惨叫与哭喊,有人为一口粮拔刀相向,有人跪在神庙前磕头祈愿,祈求神明救东胡于水火。谣言如毒藤般蔓延:“大汗要逃了!”“西门已经破了!”“大王子说了,投降者可得一斗米!”
恐慌像瘟疫,从街角蔓延至宫墙,连王宫的宫女侍卫都开始窃窃私语,脚步匆匆,仿佛下一秒就要奔逃。
在王宫别院,包梦璃蜷坐在窗边的软榻上,肚中胎儿已有六月。她身上披着一件厚实的狐裘,却仍止不住微微发抖。窗外,远处的喊杀声如潮水般一阵阵涌来,夹杂着战鼓与鸣锣,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,却从未停歇。
她望着窗外遮天蔽日的灰色,指尖紧紧攥着一条绣着并蒂莲的丝帕——那是她离京时,母亲亲手交给她的。“展鹏……”她忽然轻唤,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。
守在门边的龙展鹏立刻转身,铠甲铿锵作响。他大步走到她面前,单膝跪地,声音沉稳:“梦璃,我在。”
“你说……我们还能活着走出这座城吗?”她转过头,眼眶泛红,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。
龙展鹏抬头看着她,目光坚定如铁:“能。只要五殿下回来,我们就一定能活下来。”
“可他……真的会回来吗?”包梦璃低声问,像是在问龙展鹏,又像是在问自己,“他走的时候,只说‘等我’,可已经十五天了……城快破了,人快死了,连新可汗都……”她没说完,泪水却已滑落。
龙展鹏沉默片刻,低声却更有力:“五殿下走前,亲口对我说:‘龙队长,护好公主,也护好燕城。我一定会回来。’——他从不说空话。”
包梦璃望着他,忽然笑了,笑中带泪:“你总是这么信他……可你有没有想过,他或许……回得来更赶不及了?”
“那我就守到最后一刻。”龙展鹏直视她的眼睛,“我答应过他,也答应过自己。若他回不来,我便与燕城共存亡。但只要我还站着,就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。”
殿内一时寂静。远处传来一声巨响,像是城墙被撞,又像是炮石落地。包梦璃猛地一颤,下意识抓住龙展鹏的手臂。他没有躲,反而轻轻反握住她的手,掌心滚烫。
“梦璃,别怕。”他轻声说,“就算全城的人都绝望了,我也不会。因为我知道——黎明前最黑的夜,往往离天亮最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