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子坦荡荡(2 / 2)

拓跋温沉思片刻,答道:“屈原悲在楚王弃礼法崇权谋,国无纲纪,民如浮萍。我东胡如今亦然——父王以铁骑定四方,百姓却怨声日增。我曾与二王兄商议,若曾夫子留下的《礼法论》能推行,何至于年年与中原兵戈相见?”

夏芷澜眉梢微挑,忆起密报中从未提及拓跋沁支持汉化,她追问:“昨日宴席上,你兄长说十五年前中原曾夫子曾在东胡授业?

拓跋温目光灼灼:“是的,曾夫子携女曾在王庭教授汉学。那时我八岁,二王兄十岁。我们同受其教诲,他教我‘民为邦本’之理,我至今记得他的女儿——静姝姑娘在篝火旁吟诵《鹿鸣》的模样。”

他的嘴角泛起笑意,仿佛在回忆一段很美好的经历,“王兄虽表面嗤笑中原懦弱,却私下与我共藏夫子留下的《周礼》竹简。父王驱逐夫子时,我们暗中研读,坚信唯有礼仪法治,方能令东胡褪去野蛮。”

夏芷澜斟茶的手顿了顿:“王子可知,这番话若被你父汗听见……”

拓跋温苦笑:“父王疑心日重,但王兄与我早有共识。他表面支持武力,实则为护我周全,暗中筹备改革。此次和亲,正是向中原求援的良机。”

夏芷澜走到他身侧,望着窗外残阳如血,“王子可知,我出发前在太庙跪了一夜?看着大周世祖武帝的佩剑与高宗文帝的玉玺并排陈列,突然明白——”她转身直视着拓跋温:“战争从来解决不了问题,就像草原的狼永远吃不尽羊群,真正的强大是让百姓能安心数星星。”

拓跋温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窗棂上的狼头雕花,道:“去年秋猎,我射中一只白鹿。当看见小鹿踉跄着去找母亲时,突然想起曾夫子讲的‘孟母三迁’。原来中原人连打猎都要讲‘不涸泽而渔’……”

他自嘲一笑:“父汗总说我心太软,不像草原的汉子。”

夏芷澜从腰间解下一块荷包,上面绣着三种字体的“和”字:“这是我临行母妃前送给我的。她说中原的‘和’字,左边是禾苗,右边是口舌——有饭吃,能说话,才是太平盛世。“她将荷包递予拓跋温,接着说道:“此次和亲,我们带来了二十车农具典籍,三十位匠人医师,还有……”

拓跋温看着手上的荷包,突然打断,声音发紧:“殿下怎知我不是王兄派来试探的细作?”见夏芷澜不语,他又苦笑着摇头:“他总说中原人狡诈如狐,可今日与殿下畅谈,方知什么是‘君子坦荡荡’。”

沉默在两人间蔓延,只有窗外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。夏芷澜突然走回案前,将《诗经》推至拓跋温面前:“战争从未有赢家。我曾见边关流民,胡人哭,中原人亦哭。此次和亲是朝廷诚意,若两位王子愿推行汉化,我愿与老可汗当面陈明利害。”

拓跋温握紧竹简,声音沙哑:“父王若拒……”

“那就以兄弟同心,创造让他同意的机会。”夏芷澜目光如炬,“择日,我愿与二位王子共赴王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