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芷澜喉头哽住。她这才看清,包魂登鬓角新添的白发,衣袖下颤抖的手。这位曾随陛下征战的老臣,此刻竟成了皇帝剪除羽翼的刀下鱼肉。
“梦璃,你与龙队长……”夏芷澜望向包梦璃。少女猛然抬头,泪珠滚落:“请殿下告诉他,非我不能等,是情势不允。若他记恨,我便……便当从未见过他!”
包魂登重重叹了一声,转身离去。夏芷澜望着那佝偻的背影,忽觉整座皇城都浸在看不见的蛛网中。皇帝从秋狩开始布局,通过并州反案先迫使萧太尉致仕,再借和亲之名剪除其朝堂势力。包魂登封爵看似恩宠,实则断了仕途;包梦璃远嫁,更是将兵部尚书的壮志雄心湮灭在亲情家事里。
她攥紧腰间玉佩——第一次感觉到皇帝的权谋与可怕,那个在各种场合对她和颜悦色,犹如父亲一样的中年男子,有多少是亲情,有多少是算计呢?
她突然有点无助了,尽管自己通读《史记》《资治通鉴》《二十四史》,对古代政治斗争知道得一清二楚,但当自己身陷历史时,却发现自己一无所知。如果昆仑剑宗——老夏的授业恩师在就好了,说不定他可以给到自己一些指点和建议。
踏出包府时,日头埋入了一片乌云之中,看来又要下雪了。她仰头望向阴云压城的天空,心中燃起暗火:这盘棋,我定要搅一回局了。
西京城外,肖帮与表弟拖着褴褛的身影,蓬头垢面蹲在土坡后,望着城墙巍峨如巨兽,将希望隔绝在城内。
“表哥,咱们真要在这儿等死吗?”表弟蜷缩在肖帮身后,声音带着哭腔。他们翻过深山、蜷缩在野林,靠野果和乞讨苟活,如今连城门都进不去。肖帮攥紧手中破布袋,里头仅剩半块发霉的饼——这是他们最后的“盘缠”。
远处城门口官兵林立,戟戈寒光刺眼。肖帮想起上次经过汝阴郡被官差盘查的恐惧:他们被误认为流寇,险些被押入牢狱。此刻衣衫如乞丐,更无身份路引,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“绕城走吧。”肖帮咽下喉头的苦涩,拉着表弟向西城门挪动。寒风冻干了土地,他们的草鞋底早已磨穿,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刀上。
“哥,看那头!”两人绕过城墙半圈,忽然发现西城门外有一群身着粗麻长褐沾满泥浆的泥瓦匠,正围坐在户外茶铺歇脚,竹筐堆着砖瓦工具,骡马在一旁啃草。肖帮嗅到机会,心跳陡然加速。
“去问问。”他压低声音,表弟却退缩:“他们要是报官怎么办?”
“赌一把。”肖帮拽着他走向茶铺。泥瓦匠们衣衫沾灰,但比他们体面许多。为首的壮汉应是队长,正用粗陶碗喝茶,络腮胡上凝着汗珠。
肖帮躬身行礼,嗓音沙哑:“这位大哥,你们是要进城吗?”
队长抬眼打量他们,皱眉:“进城干活,修城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