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芷澜撕开随身的水囊,清水滴入对方嘴里时,那人猛地呛咳,眼珠却亮了起来,仿佛沙漠中忽然涌出一泓泉眼。
“干粮……”夏芷澜又递出一块硬饼,匈奴士兵狼吞虎咽,喉结在瘦骨嶙峋的脖颈上滚动。待他稍缓,夏芷澜扶他倚在岩壁上,沙粒从对方褴褛的袍袖里簌簌落下。
“你是哪支部落的?为何落单在此?”她问道。
匈奴士兵瞳孔里闪过一丝警惕,但求生本能让他开口:“我是呼泉单于王部下……一个多月前与中原军队交战,败了。撤退时沙暴卷了辎重,同伴们都死了,就剩我一个无水无粮,只能躲进岩洞等死。”
夏芷澜眉头一皱,追问道:“是哪一场战争?对方将领是谁?”
匈奴士兵愣了一下,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岩缝里的沙砾,“是……是和并州大将军桓问打的那场仗。”
夏芷澜心头一震。传言中并州军溃败,大将军桓问投降匈奴,可此人却说......“你们败了?”她追问。
匈奴士兵苦笑:“败得惨。大将军的箭阵如蝗虫蔽日,骑兵像沙漠风暴一样冲垮了我们。我们撤退时,连单于的旌旗都被他们夺了。”他忽然剧烈咳嗽,沙粒混着血沫喷溅在石壁上。
夏芷澜掌心沁出冷汗。若真如所言,大将军岂会投降?密报上写的“叛变文书”难道只是……
她看向匈奴士兵,对方正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:“你为何不杀我?”
夏芷澜沉默片刻,将水囊又推过去:“我与你无冤无仇。况且冤冤相报,终是两败。”她凝视着洞外翻滚的沙浪,“我中原与匈奴,流血够多了。若有一日能止戈,何不好过永无宁日的厮杀?”
匈奴士兵愣住,喉间蠕动着未出口的敌意。他忽然想起自己藏在靴底的匕首——若此刻刺杀,或许能换回部落的赏金。但夏芷澜正掰碎干粮喂他,指尖沾着沙,却温得像岩洞深处渗出的泉水。
“你们中原人……”匈奴士兵嗓音沙哑,“总说仁义,却年年征伐,我们明明已停战三月……“他说到激动处,连咳了几声,表情十分痛苦:”单于带领我们远离并州,逐草安歇,却还是被你们追上来大肆屠杀……”
夏芷澜满脸惊诧:“不是你们先侵袭我中原边境,烧杀抢夺,我们才还击的么?”
“没有……”匈奴士兵无力地摇头:“自从初秋一战,我们败了,咳咳,就离开中原边境了。“
夏芷澜神色凝重,心道:“如若战争不是匈奴挑起,那是何人为之?为何要设下如此连环阴谋,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?”
她忽然低头叹道:“征伐的是贪欲,不是百姓。冤冤相报何时了,战争只会让更多人失去生命,失去家园。我希望中原和匈奴能够和平共处,边境不再流血。”她抬头看着匈奴士兵的眼睛:“你我同在天地之下,何必互相噬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