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极殿内。
李承玄最后那几个字,不带丝毫人间烟火,却字字诛心,蕴含着碾碎一切的绝对意志。
“朕要东夷倭寇,从这片大海上,彻底消失。”
话音落下。
刚刚还因四境之危而沸腾的朝堂,瞬间死寂。
一种比喧嚣更可怕的死寂。
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户部尚书张大了嘴,脸上血色尽褪,嘴唇剧烈哆嗦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兵部尚书脑中嗡的一声,一片空白,像是被人用铁棍狠狠砸在了后脑上。
东海?
先从东海开刀?
在北方百万铁骑已经破关,随时能饮马帝都城下的情况下,这位新皇,竟然要先去对付一群只是图财作乱的倭寇?
而且,是三月之内,让他们……彻底消失?
这不是玩笑。
这是疯了!
这位刚刚登基的神皇,一定是疯了!
“陛下!!”
第一个反应过来的,是太傅王安道。
他再也顾不上君臣之仪,猛地冲出队列,噗通一声,重重跪倒在丹陛之下!
“陛下!三思啊!万万不可!”
老太傅的声音带着哭腔,灌满了惊骇与不解。
“北方草原,才是我大夏的心腹大患!完颜洪烈号称百万铁骑,天狼关已破,幽州无险可守,铁骑南下,旬月之内便可兵临城下啊!”
“此乃国之将亡的灭顶之灾,陛下!”
王安道声泪俱下,额头磕在冰冷的金砖上,发出“砰、砰”的闷响。
“东夷倭寇,不过癣疥之疾!他们贪财,无非趁火打劫,只要许以重利,甚至割让一两座荒岛,便可轻易安抚!”
“断臂求生,舍弃皮肉,方能保全性命!您怎能……怎能在此等存亡之刻,去计较那无关痛痒的皮癣小病!”
王安道的话,惊醒了满朝文武。
“是啊陛下!太傅所言极是!”
户部尚书连滚带爬地跪了出来,哭喊着:“三月灭东夷?陛下,绝无可能!我大夏水师荒废已久,战船十不存一!重建水师,没有三五年的光景,没有亿万金银的投入,根本是天方夜谭!”
“国库……国库真没钱了啊!北境的军饷都已捉襟见肘,哪还有钱去造船!”
兵部尚书也跪倒在地,面如死灰:“陛下,我朝精锐尽在陆上,善水战之将更是凤毛麟角!仓促之间,派谁去?怎么打?这无异于让我大夏的儿郎去填海啊!”
“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“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,先御北狄!”
一时间,太极殿内,超过九成的文武百官,齐刷刷跪倒。
哭声,恳求声,劝谏声,响成一片。
他们真的怕了。
刚刚才见证神迹,将这位新皇奉若神明。
转眼间,这位神明就下达了一道足以将整个王朝拖入深渊的疯狂旨意。
希望之巅到绝望之谷的坠落,让他们的精神彻底崩溃。
这不是意气用事。
这是自寻死路!
侍立在龙椅之侧的柳青瑶,默然看着殿下这混乱的一幕。
她清冷的眸底,那抹对凡人的厌恶一闪而逝。
凡人的视线,永远只能看见眼前的一亩三分地,永远被所谓的“现实”捆绑。
他们,又怎能理解主人的境界与布局?
她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龙椅之上的那个男人。
李承玄,依旧平静地坐着。
他没有看下方跪伏的满朝文武,仿佛那撕心裂肺的哭谏,只是殿外的风声。
他只是低着头,视线落在殿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那里,站着一个青年。
青年身着囚服,那代表耻辱的灰色布衣,却被他无形的气场撑得笔直如松。
他的面容棱角分明,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坚毅。
哪怕面对这天塌地陷的四境之危,他的身体,依旧站得像一杆刺破青天的长枪。
他,就是冠军侯的后人,李信。
那个因祖上功高震主,而被满门流放,永世不得入朝的罪臣之后。
今日,他只是作为一个“罪证”,被押解上殿,等待新皇发落。
他已做好了赴死,或继续被流放的准备。
可他万万没有想到,自己会听到这样一道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