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 第50章第一节
“呕——!”
陆凡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,狠狠拧了几圈,又粗暴地塞回原位。天旋地转,空间错位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和恶心感,如同汹涌的浪潮,瞬间将他残存的意识淹没。
他像一袋被随意丢弃的垃圾,被狂暴的时空乱流裹挟着,狠狠砸穿了什么坚硬的东西!
砰!哗啦——!
刺耳的碎裂声和重物落地的闷响在耳边炸开!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浓烈的灰尘、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如同陈年血锈混合着动物巢穴的骚臭味,一股脑地呛进他的口鼻!
“咳咳…咳…呕…”陆凡蜷缩在冰冷的、布满碎石渣的地面上,剧烈地咳嗽着,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,尤其是右肩断口连接处那新生的、覆盖着焦金色筋膜的右臂。
这条刚刚在绝境中诞生的“凶兵”,此刻无力地耷拉在他身侧,如同烧红的烙铁被强行塞进了冰水里。源自塔外那女人指尖湮灭黑芒的、一丝微弱却异常顽固的“抹除”气息,如同跗骨之蛆,正顺着新臂的筋膜脉络丝丝缕缕地侵蚀进来!每一次侵蚀,都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灼痛,仿佛要将这条新生的臂膀从存在层面一点点溶解、剥离!
更糟糕的是,强行引动新臂爆发出的那股混乱力量,以及幽嬛最后燃烧灵性催动的时空跳跃,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生机。身体像被掏空后又狠狠摔碎的破布口袋,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。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上了铅块,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摇摇欲坠。
“…白…痴…”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、如同游丝般随时会断开的意念,在他心核深处那簇同样黯淡了许多的帝血金焰中艰难响起。是幽嬛的声音,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一种“赔光老本”的虚弱怨念,“最后…一点…家当…都给你…跑路了…老娘…要…睡…会…别…死太快…等我…醒了…再…骂你…”
声音越来越低,越来越模糊,最终彻底沉寂下去。心核深处那簇帝血金焰,虽然依旧燃烧,但核心那个微小的塔形印记明显黯淡了许多,火焰的跃动也变得极其微弱、迟缓,仿佛陷入了深度沉眠。
幽嬛…沉睡了。
为了最后那一下救命的空间跳跃,她耗尽了刚刚融入帝血金焰的最后一点本源灵性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沉重的压力,瞬间压在了陆凡心头。这条命,还有这条看着就邪门的新胳膊,算是幽嬛用最后家底换来的。
“咳…放心…差评…还没送完…老子…死不了…”陆凡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自语,强撑着沉重的眼皮,艰难地转动眼球,打量四周。
这是一片极其宽阔的空间,像是什么烂尾大楼的内部。头顶是裸露的、布满锈迹的钢筋和粗糙的水泥预制板,他刚才就是砸穿了其中一块掉下来的。冰冷的月光从没有玻璃的巨大窗户空洞投射进来,在地面积满厚厚灰尘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。
空气冰冷刺骨,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腐朽和血腥味。借着惨淡的月光,陆凡看到四周散落着大量建筑垃圾——扭曲的钢筋、碎裂的水泥块、腐朽的木板…而在这些垃圾的缝隙里,隐约可见一些惨白的、形状不规则的东西…
是骨头。
人类的骨头。有些还很新鲜,带着暗红的肉丝和啃噬的痕迹,有些则已经风化发黄。破碎的头骨空洞的眼窝,在月光下无声地凝视着这不速之客。
这里…是某个怪物的…餐厅?
陆凡的心猛地一沉,寒意顺着脊椎骨爬满全身。他挣扎着想爬起来,至少找个角落躲起来。但身体如同灌了铅,新臂的剧痛和侵蚀感更是让他浑身无力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嘎吱…嘎吱…咔嚓…”
一阵极其轻微、却异常清晰的咀嚼声,混合着骨头被咬碎的脆响,从下方不远处、一片被巨大承重柱阴影彻底笼罩的黑暗角落里传了出来!
声音不大,但在死寂的烂尾楼里,却如同惊雷般刺耳!
陆凡的身体瞬间僵住,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!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廉价的蓝色外卖制服,湿冷地贴在皮肤上。
那咀嚼声…缓慢,有力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和…满足感。每一次牙齿咬合骨头的“咔嚓”声,都像一把小锤子,狠狠敲在陆凡紧绷的神经上!
黑暗中,似乎有什么东西…正在享用它的“夜宵”!
陆凡死死盯着那片浓稠的黑暗,瞳孔因恐惧而收缩。他的视线艰难地在黑暗中搜寻,终于,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,捕捉到了一点微弱的反光。
那是一双眼睛。
浑浊,惨白,如同泡在福尔马林里太久的死鱼眼珠,几乎看不到瞳孔。此刻,这双眼睛正从阴影里抬起,无声无息地…锁定了瘫在碎石堆里的陆凡!
咀嚼声,停了。
一股粘稠、冰冷、带着浓郁血腥和腐烂气息的恶意,如同实质的冰水,瞬间从那片黑暗中弥漫开来,将陆凡牢牢笼罩!
“嗬…嗬嗬…”一阵如同破风箱抽动般的、带着贪婪和兴奋的低沉嘶哑声,从黑暗中响起。
紧接着,一个佝偻的、轮廓模糊的黑影,缓缓从承重柱的阴影里站了起来。它的动作有些僵硬,仿佛关节生了锈。月光勉强勾勒出它的轮廓——异常瘦长,四肢比例扭曲,背部高高隆起,身上似乎…披着一层破烂的、颜色深褐的东西。
它一步一步,朝着陆凡的方向,缓慢地、却带着致命压迫感地…走了过来!
每一步落下,都发出轻微的“啪嗒”声,像是湿漉漉的脚掌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随着它的靠近,那股混合着血腥、腐肉和下水道淤泥般的恶臭,变得更加浓烈刺鼻!陆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差点又吐出来。
月光终于勉强照亮了来者的模样。
陆凡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!
那根本不是什么破布!披在它佝偻身体上的,赫然是一张…被粗暴剥下、边缘还粘连着碎肉和脂肪、整体呈现暗褐色的人皮!人皮的头颅部分软塌塌地耷拉在怪物的后颈,空洞的眼窝和扭曲的嘴巴,在月光下构成一幅惊悚到极致的画面!
而怪物本身,更是挑战视觉极限的噩梦!它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灰绿色,布满褶皱和脓包,如同癞蛤蟆的背。四肢细长得不成比例,关节扭曲反折。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颅——没有毛发,没有鼻子,只有一张几乎咧到耳根的、布满细密尖牙的血盆大口!刚才的咀嚼声,显然就来自这张嘴!此刻,那惨白的死鱼眼珠,正死死盯着陆凡,里面充满了最原始的、对血肉的贪婪欲望!
剥皮鬼!而且看这气息,绝对是厉鬼级别!甚至更强!
“嗬…新鲜…的肉…”嘶哑破碎的音节,从那咧开的大嘴里艰难地挤出,粘稠腥臭的口涎顺着尖牙滴落,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点。
它那细长扭曲、覆盖着灰绿色皮肤的爪子,如同枯枝般抬起,指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,朝着瘫软在地、毫无反抗之力的陆凡,缓缓探了过来!速度不快,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。
死亡的阴影,冰冷地扼住了陆凡的喉咙!
完了!刚出狼窝,又入鬼口!还是这么个视觉污染的玩意儿!
陆凡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别说现在重伤濒死,就是全盛时期,面对这么个气息凶戾的厉鬼,他也未必能讨到好!难道真要栽在这里,变成这怪物下一顿“嘎嘣脆”的夜宵?
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,开始蔓延。
不!不行!
幽嬛用最后家底把他送出来,不是让他喂鬼的!这条新胳膊还没捂热乎,还没用它送过一单外卖,挣过一分钱!
一股混杂着愤怒、不甘和底层小人物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狠劲,如同野火般在陆凡残存的意识里熊熊燃烧!他死死盯着那只缓缓探来的、散发着恶臭和死亡气息的鬼爪,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!
“送…送外卖的…肉…也…也敢碰?!”他用尽全身力气,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,试图做最后的挣扎,哪怕只是激怒对方也好,“老子…身上…全是…地沟油…过期…添加剂…不怕…拉死…你个…杂碎?!”
那剥皮厉鬼的动作似乎微微顿了一下,惨白的死鱼眼里似乎闪过一丝…困惑?显然,这个食物临死前的“威胁”,超出了它贫瘠的认知范围。
但随即,困惑就被更加浓烈的贪婪和暴戾取代!食物还敢叫嚣?那就撕碎了再吃!
鬼爪加速探下!腥风扑面!
就在那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鬼爪即将触及陆凡脖颈的瞬间——
嗡!
陆凡心核深处,那簇陷入沉眠、黯淡的帝血金焰,仿佛被主人濒死的愤怒和不甘所触动,极其微弱地…跳动了一下!
虽然只是一下,却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滴入了一滴甘露!
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帝血威严,如同沉睡的火山苏醒了一丝气息,顺着血脉本能,轰然爆发!
轰!
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涟漪般扩散!
“嗷——!”
那剥皮厉鬼探出的鬼爪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!它发出一声痛苦而惊惧的尖啸,整个佝偻的身体踉跄着向后猛退了好几步!那双惨白的死鱼眼珠里,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充斥!
血脉压制!
源自鬼帝血脉的、对一切阴邪鬼物的绝对统治力,哪怕只有极其稀薄的一丝,也足以让这只厉鬼级别的剥皮鬼感受到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臣服!如同蝼蚁面对巨龙!
它死死盯着瘫在地上的陆凡,如同看着一个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!那身破烂的外卖制服,此刻在它眼中仿佛化作了帝王的衮服!那狼狈的姿态,也变成了某种…可怕的伪装?
“帝…帝威?!”嘶哑的声音充满了惊骇和颤抖。
就是现在!
趁着剥皮厉鬼被帝威震慑、惊疑不定的这宝贵间隙,陆凡残存的意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!
九狱镇魂塔!一层时狱!
意念如同濒死的火苗,不顾一切地沟通意识深处那座沉寂的乌木小塔!
嗡!
塔身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外部致命的威胁,虽然塔灵幽嬛沉眠,但最基础的功能仍在!一股微弱的、带着时空扭曲感的吸力瞬间包裹住陆凡的身体!
他的身影,在剥皮厉鬼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,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,瞬间变得模糊、透明!
“吼——!!!”剥皮厉鬼反应过来,发出不甘的咆哮,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再次抓来!
但,抓了个空!
陆凡的身影彻底消失,原地只留下几滴暗红的、带着硫磺味的血迹,和他刚才砸落时溅起的灰尘。
九狱镇魂塔第一层,时狱空间。
灰白、凝固、死寂。时间的流速被拉长了十倍。
陆凡像一滩烂泥般摔在冰冷坚硬的灰白“地面”上,连呛咳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右臂断口处那新生的焦金筋膜下,湮灭气息带来的冰冷灼痛依旧在丝丝缕缕地侵蚀着,与泵兽精粹的凶戾能量、帝血的威严以及九狱塔的镇压之力交织冲突,带来一波波非人的折磨。身体的其他部分,更是如同散了架的破风箱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内脏的抽痛。
幽嬛沉眠了。塔内空间一片死寂,再也没有了那熟悉的毒舌御姐音。
前所未有的虚弱和孤独感,如同冰冷的潮水,几乎要将陆凡淹没。
他艰难地转动眼球,看着自己那条覆盖着焦金筋膜、流淌着暗红能量、如同从地狱熔炉里刚捞出来的新生右臂。这条胳膊,是他此刻唯一的“倚仗”,也是最大的痛苦来源和隐患。
“呼…呼…”他剧烈地喘息着,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肺叶生疼。
不能躺在这里等死。外面那个剥皮鬼虽然被帝威暂时吓退,但肯定没走远!一旦自己出去,或者对方察觉到塔的气息…后果不堪设想!而且,这条新胳膊里的湮灭气息和泵兽凶戾,必须尽快解决!否则迟早被它们从内部瓦解!
修炼!只有修炼!在十倍流速的时狱空间里,争取时间!
《鬼帝经》!炼化!引导!把这该死的胳膊彻底变成自己的!
陆凡眼中闪过一丝狠色。他挣扎着,用唯一完好的左手,配合着那条剧痛无比、勉强能动的新生右臂,支撑着身体,极其艰难地…坐了起来。仅仅是这个动作,就让他眼前发黑,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。
他强迫自己盘起双腿,如同一个破破烂烂的佛像。意识沉入心核深处,沟通那簇同样虚弱黯淡的帝血金焰。
运转《鬼帝经》!
嗡!
微弱的帝血金焰艰难地摇曳着,分出一缕极其纤细的火苗,如同小心翼翼的探针,缓缓探向那条新生右臂的焦金筋膜深处。
滋——!
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!
帝血金焰一接触到盘踞在筋膜下的泵兽凶戾能量和湮灭气息,立刻爆发出激烈的对抗!剧痛如同高压电流,瞬间席卷了陆凡的整个右半身!他身体剧烈一颤,差点再次瘫倒!
“操…操…”他死死咬住下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不能停!停下来就是死!
他凝聚起全部残存的意志力,如同最执拗的牧羊人,艰难地引导着那缕微弱的帝血金焰,一点点、一点点地“舔舐”、炼化着新臂内狂暴的能量和那丝顽固的湮灭气息。
这是一个比之前重塑断臂更加痛苦、更加缓慢的过程。没有幽嬛的辅助,没有九狱塔本源的强力镇压,只能靠他自己硬扛!
剧痛如同亿万钢针反复穿刺灵魂。疲惫感如同铅汞般灌满四肢百骸。意识在清醒与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。
时间,在十倍流速的时狱空间里,一点点流逝。
一天…两天…五天…
陆凡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,盘坐在灰白死寂的空间里,只有身体偶尔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轻微抽搐,证明他还活着。右臂上覆盖的焦金筋膜,在帝血金焰持续不断的煅烧和炼化下,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内敛,流动的暗红能量也渐渐变得驯服了一些,虽然依旧凶悍,但那种随时会爆发的躁动感减弱了。
最明显的变化,是那丝顽固的湮灭气息。在帝血金焰和泵兽精粹本身蕴含的磅礴生命力的双重消磨下,它终于被极其缓慢地、一点点地磨灭、同化,不再带来那种冰冷抹除的剧痛,反而被转化成了一股奇异的、带着毁灭与新生交织属性的能量,融入了新臂之中。
第十天。
陆凡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!布满血丝的眼中,疲惫依旧,却多了一丝锐利和…凶狠!
他缓缓抬起了那条新生的右臂。
焦金色的筋膜覆盖下,虬结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。五指张开,指骨粗壮有力,指尖虽无锐甲,却透着一种能轻易洞穿钢铁的质感。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温顺的熔岩,在筋膜下的脉络中缓缓流淌、搏动,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爆炸性的力量感。
心念一动!
嗡!
一股远比之前强大、凝实的帝血威压,混杂着一丝泵兽的凶戾气息,猛地从这条新臂上爆发开来!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,吹拂起地上的尘埃!
成了!虽然距离彻底掌控还差得远,湮灭气息也并未根除只是暂时压制同化,但至少,这条胳膊不再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弹,而是真正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!一件可以初步掌控的…凶悍武器!
力量!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血脉中奔涌!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,但这条新臂的存在,给了他绝境翻盘的底气!
“呼…”陆凡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,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凶狠的光芒。
十天苦修(外界一天),总算没白费!这条胳膊…勉强能用了!
他抬头,目光穿透时狱空间,看向外界那模糊扭曲的投影——依旧是那片死寂的烂尾楼,月光惨淡。那个剥皮厉鬼的气息…似乎还在附近徘徊?带着惊疑不定和贪婪的窥伺。
“杂碎…等着…”陆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眼中闪过一丝戾气,“老子…这就出来…给你…加个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