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之后,晨雾刚从火山口的硫磺泉蒸腾起来时,五大部落的酋长已经围坐在石头神庙的议事石台上了。
树屋部落的阿雅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,那小家伙攥着片虎皮叶子,正往卡鲁黝黑的胳膊上蹭;
火山部落的女酋长将黑曜石权杖重重顿在地上,石台上的陶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;
海洋部落的老酋长用海螺壳倒出三枚珍珠,在晨光里滚出细碎的光芒——那是他们部落最郑重的议事礼。
“联合国的章程我看过七遍。”我将羊皮卷上的条款用炭笔圈出来,秦岚正往陶碗里倒野蜂蜜水,沈离歌在石台上铺开岛屿全图,詹妮弗则在核对人口名册。
树屋部落的藤蔓记事绳已经排到第三根,每打一个结就代表新添了三个族人;
火山部落的岩壁刻痕密密麻麻,女酋长说去年冬天诞生了一百二十个婴儿;
海洋部落的贝壳串珠堆成小山,老酋长数着珠子告诉我,他们的渔船已经从十二艘增加到四十五艘。
“人口一万两千三百七十一人。”
詹妮弗的钢笔在名册上划出清脆的声响,她的金发被海风吹得拂过纸面,“适龄劳动力七千六百五十四人,种植区三百二十亩,养殖场十七处,陶器工坊能日产五十个陶罐,铁匠铺的铁犁已经能供应所有部落。”
卡鲁突然发出一声低吼,他粗壮的手指戳向地图上的河流入海口。
去年春天,海盗试图从那里登陆,被我们用削尖的木桩和火山部落的滚石击退,现在那里已经筑起三米高的石墙,墙头上还架着项信铸造的青铜炮。
蒙脸酋长扯下脸上的麻布,露出纵横交错的刀疤,他指着火山口:“那里有硫磺矿,能做火药。”
老酋长则将一枚珍珠按在地图上的珊瑚礁:“我们的渔船能去那里捕鱼,够所有人吃。”
秦岚将煮好的蜂蜜水递给各位酋长,她手腕上的银镯是用海盗的银币熔铸的,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:
“申请新国家需要固定的领土边界、常住人口、政府机构……我们的议事会由五大部落各出两人组成,正好符合章程。”
沈离歌补充道:“上个月项信和里美在悬崖上刻好了界碑,从东边的白沙滩到西边的红树林,一共十七块,每块都刻着我们的族徽。”
议事石台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,只见树屋部落的孩子们举着野花跑来,他们的兽皮裙上还沾着泥点,手里的野花却扎成整整齐齐的花束。
阿雅笑着接过花束,别在卡鲁的兽皮带上,那大块头的野人突然单膝跪地,用刚学会的汉语说:“为了……家。”
周围的族人立刻跟着单膝跪地,一万多人的声音汇成洪流:“为了家!”
申请信是用羊皮纸写的,我握着羽毛笔的手微微发颤。
秦岚替我扶稳纸卷,她的指尖带着野花香:“就写‘我们在此地繁衍生息,建立家园,愿遵守万国公法,请求承认主权’。”
沈离歌在信尾画上我们的族徽——一棵榕树缠绕着火山,海浪托着贝壳,詹妮弗则用英文再誊抄一遍,她的字体圆润工整,像她这个人一样利落。
送信的船是海洋部落最坚固的三桅船,老酋长亲自掌舵,船上载着十二名最健壮的族人,还带着我们制作的陶器、织锦和铁矿石——那是证明我们文明程度的信物。
目送船影消失在海平面时,卡鲁突然将长矛插进石缝,阿雅解下腰间的骨笛吹奏起来,笛声清亮,像穿过雨林的风。
等待的日子像岛上的雨季一样漫长。
我们加固了房屋,拓宽了河道上的竹桥,项信在悬崖上建起了望塔,每天清晨都能看见他和里美举着望远镜眺望远方。
美代子和白卉子教女人们染布,她们用红木的树皮染出深红色,用海草染出碧绿色,织出的布上还绣着海浪和榕树的图案。
詹妮弗则整理着这些日子的记录:狩猎收获、种植产量、婴儿出生率……厚厚的账簿堆在洞穴的石桌上,像座小小的山。
一个月后的清晨,了望塔突然传来项信的呼喊。
所有人都涌到海滩上,只见一艘挂着蓝白旗帜的船正缓缓靠岸,船身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。
四个穿着西装的人走下舷梯,他们的皮鞋踩在沙滩上,陷进柔软的沙粒里。
为首的中年人掏出证件,声音带着海风的潮湿:“联合国考察团,奉命前来评估贵地的主权申请。”
我们带着考察团穿过聚居区时,部落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。
树屋部落的妇人正在晾晒兽皮,那些处理得柔软光滑的皮子挂在竹竿上,像一道道彩色的瀑布;
火山部落的铁匠铺里,火星子溅在石板上,项信正在打造一把新犁,铁水冷却的嘶嘶声里混着叮当的锤响;
海洋部落的孩子们正学着结渔网,他们的小手笨拙地穿梭在麻绳间,老酋长在一旁指点,声音像海浪拍打着礁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