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为婉嫔。”
李昭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瓷瓶，声音里添了几分怅然。
“她入宫虽短，虽时孩子脾气，却也不失温顺恭谨，从未为家族求过半点恩宠。曾拉着朕的手说父亲一生为官不易，一直仰前左相榆伯俨的鼻息，若有一日行差踏错，求朕看在她的薄面上，给林家留条生路。”
说到这里，李昭顿了顿，目光重新落在林茂圃身上，那目光里有失望，有痛心，还有一丝不容错辩的警告。
“林茂圃，你女儿用她一辈子的恭顺，用她一辈子只求朕一次，换你今日一条命，你该知足了。那些贪墨的银子，朕限你尽快全数补齐，若少了一文，朕定不轻饶。”
林茂圃听到“婉嫔”二字时，早已红了眼眶，此刻更是老泪纵横，他重重地磕了个头，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臣谢陛下开恩！臣定当补齐银两，绝不负陛下，更不负我的女儿婉嫔豆蔻。”
“你最好记住今日说的话。”
李昭的声音重新冷了下来，语气里带着沉甸甸的压力。
“朕可以饶你一次，却不会饶你第二次。日后你若再敢做半点对不起朝廷、对不起百姓的事，不管是贪墨、结党，还是其他什么勾当，朕定将今日的账、往日的账，一并与你清算，不但你的人头要当即落下，就连你的族人朕也一并诛之，绝不留情，那时也漫说婉嫔不在了，即便她还活着也救不了你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如利剑般扫过林茂圃。
接着一字一句道：“朕希望你好自为之，不要再做糊涂事，你是聪明人，作茧自缚，重蹈覆辙的事，朕想你是不会做的。”
林茂圃浑身一凛，忙再次磕头道：“臣不敢，为报皇上不杀之恩，臣此后定当恪尽职守，忠心报国，若有二心，甘受凌迟之刑。”
林茂圃跪在地上涕泪横流，连连磕头，“砰砰”直响。
李昭看着他狼狈的模样，摆了摆手，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。
“下去吧！记住，今日的恩典，是婉嫔给你的，不是朕欠你的。”
林茂圃缓缓起身，踉跄了几步才站稳。他抬头望了一眼龙椅上的帝王，又看了看那只素白的瓷瓶，眼底满是愧疚与后怕。
他知道，今日这一关，是女儿生前求来的，也是皇上念在自己是豆蔻的父亲，才法外开恩的。
若再不知悔改，不仅会毁了自己，更会辱没了婉嫔的名声，辜负了帝王最后的恩慈。
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金銮殿，殿外的风迎面吹来，带着深秋的寒意，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。
夕阳已经落下，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橘红，林茂圃望着那抹余晖，在心里暗暗发誓，此生再也不会触碰那条红线，定要守住晚节，不辜负女儿的一片苦心，也不辜负帝王今日的宽容。
这时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，一手扶住旁边的古树，心里慌乱不止，额头上滚出豆大的汗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