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才遵旨。”
夏丕起身,转身时袍角轻扫过地面的金砖,快步退至殿门处。
他站在台阶之上,高声唱喏:“宣太师章德渊、右相张廷佑觐见——”
殿门被两名侍卫缓缓推开,冷风裹挟着夜露的寒气涌入,烛火猛地摇曳了几下。
章德渊与张廷佑并肩而入,前者身着绯色一品太师朝服,须发皆白却腰杆笔直,眼神锐利如鹰。
后者穿紫色三品右相袍,面容清瘦,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苟言笑的严肃。
两人走到殿中,齐齐跪下,动作整齐划一,朝服下摆铺展开来,如两朵规整的花。
二位大臣几乎跪地道:“老臣章德渊,臣张廷佑,叩见陛下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起来吧!”
李昭的声音平静无波,目光扫过两人。
李昭迟疑片刻问道:“深夜求见,可有要紧事?”
章太师率先起身,由于年纪太大,动作略显迟缓,浑身更是颤颤巍巍,双手拢在朝服袖中。
老太师站稳后,微微躬身道:“回陛下,臣今日又接到监察御史奏报,左相林茂圃在江南督造河工时,私吞国库银饷三万两,克扣灾民赈粮。臣已命人核查半月,人证物证俱全,只是林茂圃拒不认罪,仍在府中称冤。”
老太师语气斩钉截铁,没有半分犹豫。
“依大兆律,贪墨银饷超万两者,当革职抄家,流放三千里,林茂圃虽官居左相,却也不能例外。”
张廷佑紧接着上前一步,声音比章德远更显急切道:“陛下!章太师所言极是。林茂圃身为左相,执掌中枢,却利用职权中饱私囊,置江南灾民于不顾,此等行径已失百官表率之德。若不严惩,恐难服众,日后百官效仿,朝堂风气堪忧。臣请陛下下旨,将林茂圃交由大理寺审讯,依法定其重罪。”
两人一唱一和,言辞间满是对林茂圃的斥责,态度坚决,未有半分转圜余地。
李昭坐在御座上,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,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。
章太师刚正不阿,张廷佑清廉,这是满朝文武都知晓的事,他们从不同流合污,也从不结党营私。
可今日,这两位素来无甚交集的大臣,却罕见地站在了同一阵线,矛头直指左相林茂圃。
李昭心中暗忖:林茂圃虽有贪墨之嫌,却也是他制衡朝堂的一枚关键棋子。章太师执掌监察,张廷佑分管六部,若将林茂圃革职定罪,左相之位空缺,朝堂之上便只剩章太师、张廷佑二人的势力。
届时两人联手,百官依附,他这个皇帝便成了摆设,朝堂制衡的格局也会彻底崩塌。
可若是公然驳回两位重臣的奏请,又会落得个“包庇贪官”,袒护皇亲国戚之嫌的名声,有损君威,何以服众?
烛火噼啪作响,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李昭眼角的余光瞥见立在御座侧后方的尚宫令苏玉瑶,她身着青色尚宫服,垂首而立,身姿挺拔如松。
苏玉瑶跟随他已久,最是懂他心意之人,他的一个眼神,一个举动,苏玉瑶都会领会到真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