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昭又开口了,声音轻得像落在烛火上的雪。
“何况,林茂圃是婉嫔的父亲。”
李昭的指尖轻轻敲着案几,淡淡的道:“婉嫔刚走没多久,宫里的牌位还没凉透。若是此刻处置林茂圃,不管是贬官还是下狱,外人都会说朕薄情,连刚薨逝的妃嫔家人都容不下。再者,婉嫔发疯后清醒时,还拉着朕的手,求朕多照拂她的父亲。朕答应了她,不能食言,另外虽然林茂圃贪墨私吞,毕竟银子还在我大兆朝,如何也是流不出大兆的土地,朕会让他一点一点的吐出,只当是他给朕存一段时日了。”
殿内静了下来,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,还有殿外铜漏滴答的声响。
苏玉瑶望着皇上眉头紧蹙,心里发酸,他是皇上,他要权衡朝堂的利弊,要顾及天下的议论,还要守着对亡妃的承诺,每一步都走得艰难。
“那……章太师那边该如何回?”苏玉瑶轻声问。
章太师性子执拗,若得不到答复,定会再递折子,甚至在朝堂上据理力争。
“先压着。”
李昭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。
“明日早朝,朕会找章太师谈谈,告诉他朕已知晓此事,让他先不必声张。至于林茂圃……”
他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几分决断。
“朕会私下找他聊聊,问问他为何要贪墨。若他肯将银子还回来,认错态度好,朕便饶他这一次。”
苏玉瑶点点头,转身去收拾案上的杏仁酪。
烛火依旧摇曳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一个立着,一个躬身。
夜风裹着沉水香,悄悄漫过案上的奏折,也漫过皇上眼底的复杂情绪。
有对朝局的担忧,有对旧臣的惋惜,还有对亡妃的承诺。
李昭望着窗外的月色,心里只盼着,林茂圃能知趣,别让他太难做。
李昭端坐于盘龙御座,玄色龙袍下摆垂落于金砖地面,绣着的十二章纹在光影里若隐若现。
他右手握着的紫毫笔悬在奏折上方,笔尖墨汁已凝了片刻。
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不同于侍卫巡逻的沉稳,倒像是太监特有的轻缓步调。
李昭未抬头,只从御案一角的青铜镜里瞥见总管太监夏丕躬身进来,明黄色的太监袍角扫过地面,连一丝声响都未曾带出。
“奴才夏丕,叩见陛下。”
夏丕跪在殿中,声音压得极低的道:“章太师与右相林茂圃在外求见,说有要事启奏。”
章太师与张廷佑,一个是三朝元老、手握监察大权的太师,一个是主持六部、以刚直闻名的右相,这两人素来各司其职,极少一同求见。
两位老臣曾在早朝一唱一和弹劾林茂圃,难道今夜进殿逼宫来了不成?
李昭放下手中毛笔,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边缘的龙纹浮雕。
“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