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昭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,目光扫过阶下,最终落在章太师身上。
章太师深吸一口气,从人群中走出,再次跪倒在地,将紫檀木匣高举过顶。
“老臣,有本启奏!老臣要弹劾左相林茂圃,结党营私,贪赃枉法,残害百姓,危及江山社稷。”
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殿内,百官瞬间屏住呼吸。
林茂圃站在左列首位,脸上的笑容僵了僵,却很快恢复镇定,慢悠悠地出列躬身。
“陛下,章太师此言,臣不知从何说起。臣任左相以来,一心为国,从未有过不臣之心。”
“从未有过?”
章太师抬首,目光如炬。
“左相,去年吏部选官,原定取士四十人,你却强行将二十三人换成自己的门生故吏,其中苏州知府周显,在任时贪墨赋税三十万两,考评却被你改为‘卓异’;兵部侍郎吴奎,连基本的兵阵图都看不懂,却凭一句‘愿听左相调遣’,从五品郎中一跃升为三品侍郎,这便是你口中的‘一心为国’?”
他话音刚落,陈默已捧着账册和考评册上前,太监接过呈给李昭。
李昭翻开账册,眉头越皱越紧,手指捏着纸页的力度,几乎要将宣纸捏破。
阶下那些林茂圃的门生,开始悄悄交换眼神,有人额头已渗出汗珠,在寒冬里竟显得有些滚烫。
林茂圃脸色微变,却仍强作镇定,兔死狐烹啊!自己女儿婉嫔豆蔻尸骨未寒,目下就开始弹劾自己了,唉!世态炎凉啊!
“陛下,这些考评皆是吏部各司协同评定,臣不过是签字确认,并非臣一人做主。章太师这般断章取义,莫不是因私怨故意诋毁?”
“私怨?”
章太师冷笑一声,声音陡然拔高,震得殿内烛火都晃了晃。
“左相,你去年借漕运垄断江南粮价,凡过往商船,需向你私设的‘漕运司’缴纳三成银两,否则便扣船查货。今年入秋,江南大旱,你却下令将粮米运往京城倒卖,致使三个县的农户饿死无数,这也是私怨不成?”
章太师从匣中取出一叠泛黄的纸,那是江南农户的联名状,上面的指印鲜红,像是还带着血的温度。
“臣这里有江南十八县农户的联名状,还有漕商的供词,上面都有你的管家画的押。左相,你敢说这些都是假的?”
林茂圃的手指悄悄攥紧了袍角,手背青筋暴起。
他万万没想到章太师竟连漕运的私账都查到了,更没想到那些农户竟敢联名告他。
他张了张嘴,想辩解,却发现喉咙发紧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就在这时,工部尚书封荣昌忽然出列,躬身道。
“陛下,章太师所言虽烈,却需证据支撑。左相乃国之重臣,辅佐陛下以来,鞠躬尽瘁,天地昭昭,日月可鉴,不可仅凭几张纸就定他的罪。臣恳请陛下让大理寺详查,再作定论。”
未待章太师辩解,右相张廷佑出班拱手道:“陛下!臣愿以头上乌纱担保,章太师所言无虚,左相林茂圃罄竹难书,若将他之罪一一罗列纸上,恐怕要比外面的积雪还要厚。”
林茂圃简短几句,如将林茂圃置于油锅上烹煎。
他顿时脸色煞白,眯起双眼,眼缝流出一丝贼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