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昭一脸淡漠的道:“ 哦?榆乔?你倒记挂着她,她父亲榆伯俨犯下的可是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,株连九族,亦是常理。朕念她清纯无知,又未曾直接参与,况且她还非榆伯俨亲生的,故而朕这才格外开恩,留她一条性命在宫中,已是法外施恩,天大的恩典,你此刻提起她,意欲何为?”
苏玉瑶抬起头,目光恳切地迎向皇帝 陛下息怒。
“微臣深知榆伯俨罪无可恕,万死难辞其咎,微臣绝无半分为其开脱之意。只是……陛下,古语有云,父债子偿固然是理,然‘罪不及孥’亦是仁君之德。榆乔彼时不过是个懵懂少女,对其父的滔天罪行不能说全然不知,起码不甚了解,只是被利用而已。她父亲犯下的错,实在不该由她一人背负全部恶名与苦楚啊。”
苏玉瑶停顿了一下,观察着皇帝的脸色。
苏玉瑶鼓起勇气继续说道:“ 陛下仁慈,留她一命,微臣都非常为之感动不已,只是她如今顶着罪臣之女的身份,在宫中如同无根浮萍,任人轻贱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她的声音放得更轻,带着一丝祈求。“陛下是否可以考虑给她一个微末的名份?哪怕是最低等的侍妾、采女也可,让她能稍稍直起腰身,不必时刻背负着那沉重的枷锁度日?也能彰显陛下您浩荡天恩的一点昭示?”
李昭的眼神骤然转冷,方才的审视变成了冰寒的怒意。他猛地一拍御案,震得茶盏嗡嗡作响。
李昭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怒道:“放肆!苏玉瑶!你这是在教朕如何为君吗?”
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,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。
“ 谋逆!那是动摇国本、祸乱江山的大罪。朕没有将她与榆氏一族一同问斩,已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,念在她无知,你竟还敢为她求名份?!一个罪臣之女,朕留她一条活路,让她在宫中自食其力,已是天大的恩典!是朕对她莫大的仁慈!名份?简直是痴心妄想。”
他踱步到苏玉瑶面前,眼神凌厉如刀,冰冷与寒光交替四射,令苏玉瑶心里为之一颤。
李昭继续说道:“朕今日把话给你说明白,榆乔能活着,就是朕对她最大的恩赐!除此之外,休要再提,至于她的身份,就是罪奴,这是她父亲给她挣下的‘名份’,朕能给她的,只有这条命,再多一分,都是对国法的亵渎,对枉死将士的辜负,此事到此为止,若再有人敢为她求情,休怪朕不讲情面!”
苏玉瑶再次领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,皇上的脸一翻,下一刻可能就会有一条尸体被拖出去。
皇帝的怒意如同实质的寒冰,瞬间冻结了御书房内所有的暖意。
苏玉瑶脸色煞白,知道触到了不可逾越的底线,连忙深深拜伏下去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苏玉瑶额头几乎触地,沉声道:“陛下息怒!是微臣失言,微臣糊涂!微臣再不敢妄议此事!陛下宽宏,饶恕微臣妄言之罪!”
李昭冷冷地看着她伏地的身影,胸中的怒气仍未平息,但终究没再发作。
他重重地哼了一声,转过身去。
“玉瑶今日也就是你说出了这番话,换作他人,朕绝不轻饶,但朕希望你能够记住你今天的话,退下吧!朕累了。”
李昭声音冰冷,带着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是……妾身告退。 ”
苏玉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,声音微若蚊呐。
她缓缓起身,脚步有些虚浮地退出了御书房,心中为榆乔叹息,也为自己方才的莽撞后怕不已。
皇帝的“恩典”二字,如同沉重的枷锁,牢牢锁定了榆乔的命运。
暮色渐合,宫灯初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