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在哨塔上的陈牧猛然睁开双眼,一道骇人的精光爆射而出。
他身形一晃,从数米高的哨塔上一跃而下,落地悄无声息,直奔镇外的高地。
被这诡异声音惊醒的几个守夜人壮着胆子跟了出来,当他们看到那几十个疯狂摇摆、不断撞击瓷盘的铅锤时,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!
“山……山在动!”一个守夜人发出惊恐的尖叫。
陈牧没有回头,他已经确认,山体内部的位移已经进入不可逆的加速阶段。
他立刻返回镇中,命令守夜人敲响了代表最高警报的铜钟。
“铛!铛!铛!”
急促的钟声划破雨夜,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。
“怎么回事?”“大半夜的搞什么?”
人们骂骂咧咧地走出家门,一些人立刻就听到了自家门槛处传来的、铜珠滚落的“啪嗒”声。
恐慌开始蔓延。
“撤离!立刻向东边高地撤离!”陈牧的声音在雨中炸响。
然而,到了最紧要的关头,仍有许多人犹豫了。
他们看着自己辛苦建立的家园,看着屋里囤积的粮食,脸上写满了挣扎和不舍。
“再等等……万一只是虚惊一场呢?”
“我的东西还没收拾好!”
面对这些迟疑,陈牧没有再多说一个字。
他转身,大步流星地冲进广场中央,那里摆放着之前用来教导孩子们战术的、几十支大小不一的“静音枪”模型。
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,他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速度,将每一支枪械模型都调转了方向,黑洞洞的“枪口”,整齐划一地指向了通往东边高地的唯一逃生路线。
他没有发出任何命令,只是做完了这个动作。
最先做出反应的,是那些从屋里跑出来的孩子。
他们看到这个熟悉的场景,几乎是瞬间就回想起了陈牧导师教导的游戏规则——枪口所指,即为冲锋方向!
“冲啊!!”一个半大的孩子发出一声尖叫,拔腿就朝着东边狂奔而去。
这个动作仿佛一个开关,瞬间引爆了所有孩子的本能。
他们尖叫着,哭喊着,像一群受惊的鸟雀,疯狂地涌向那条唯一的生路。
大人们都愣住了。
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不要命地奔跑,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彻底击溃了他们最后的一丝侥幸。
“快!跟上孩子!”
“跑!快跑!”
人群终于化作一道洪流,跟随着孩子们,向着高地亡命奔逃。
就在最后一批人刚刚冲上高岗,立足未稳之际——
轰!!!!
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滔天巨响,从他们身后传来。
整个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,仿佛一头远古巨兽在脚下翻身。
他们惊骇地回头望去,只见小镇背后的整座山脉,如同融化的蜡烛一般轰然垮塌!
亿万吨的泥浆和巨石,裹挟着摧毁一切的力量,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浪,以雷霆万钧之势,瞬间吞没了半个钟楼小镇。
房屋、街道、他们刚刚建好的家园……在那股无可抗拒的伟力面前,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具。
死寂。
短暂的死寂过后,是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幸存者们跪倒在地,对着被夷为平地的家园嚎啕痛哭。
突然,一个满身泥水的男人猛地冲到陈牧面前,一把揪住他的衣领,双目赤红地怒吼:“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?!你早就知道会这样!为什么不强行拉我们走!为什么不拿枪逼着我们走!”
陈牧没有挣扎,任由他揪着,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夜的眸子,平静地直视着对方的双眼。
“因为下一次,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幸存者的耳中,“我要你们听见自己心里的那声‘叮’。”
男人的手臂颓然垂下,所有人的哭声都为之一滞。
灾后重建,在悲痛中迅速启动。
新的定居点,被选在了那片救了所有人性命的东边高地。
在陈牧的指导下,第一批简易的庇护所开始建造。
这一次,没人再质疑他的任何一句话。
当第一栋房屋的主体结构完工时,陈牧叫停了工程。
他要求工人们,在每栋房屋朝向山脉的外墙上,预留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凹槽。
尽管不解,但所有人都照做了。
竣工那天,陈牧当着所有幸存者的面,从怀里拿出一片在泥石流中幸存下来的、边缘锋利的碎瓷片——正是来自于他的“震动感知阵”。
他亲手将这块瓷片,郑重地放入了第一栋房屋外墙的凹槽中。
然后,他环视着一张张劫后余生、茫然又坚毅的脸,沉声宣布:
“今后,凡迁入钟楼镇新址者,皆须自带一件能发出声音的旧物——一枚铃铛,一块铁片,甚至是一片碎碗,将它放进属于你的这个凹槽里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远方那片巨大的、仍在沉降的泥石流废墟,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。
“晚上风起时,全镇就一起听着大地睡觉。”
这个奇怪的规定,连同钟楼小镇那座被命名为“第七铆”的桥梁,很快通过一些路过此地的拾荒者和信使的口,传了出去。
在废土之上,一个城镇的防御力往往与其火力、城墙高度成正比。
然而,一份关于钟楼小镇的奇特报告,却被送到了遥远的南方联盟中央决策室的档案库中。
报告的结尾只有一句简短而费解的评语:“该聚落的防御核心并非武器,而是一种基于集体听觉的共识协议,其生存逻辑,值得进一步观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