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刚才,全球枪械共鸣指数突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异常增幅,那不是战斗的狂暴,而是一种接近沸点的、协调一致的嗡鸣。
更诡异的是,基地内所有被登记为“信物枪”的武器,它们的握把温度在同一时间开始同步攀升,仿佛握着一块块烧红的烙铁!
“出事了!”林九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他立刻下令调取陈牧最后一次通讯时留下的坐标,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却让他瞳孔骤缩——那个信号源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,从地球的磁场数据中被剥离!
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,要将他从这个世界上硬生生抠出去。
“他启动了……他真的启动了那个协议!”林九双目赤红,他不知道协议的具体内容
他疯了一样冲出监测室,撞开无数阻拦的人,一头扎进了基地的广播塔。
主麦克风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损毁,他扑到备用的紧急通讯麦克风前,将所有功率推到最大,用尽肺里最后一口空气,对着那冰冷的金属网嘶声力竭地喊道:
“陈牧!如果你还能听见——”
“我们已经学会了!我们已经学会不用枪也能活着了!!”
他的声音通过增幅器,化作最原始的电波,冲向那片遥远的极北之地。
喊出这句话后,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瘫倒在地。
而他身旁的技术员则惊恐地指着终端屏幕,上面刚刚闪过一行从未见过的绿色反馈字符,仿佛是对他呐喊的回应:
“收到。谢谢你们,让我也能放下。”
同一时刻,在基地的中央广场上,枪匠总师赵雷召集了麾下最优秀的十二名枪匠。
他们是这个时代最懂枪的人,也是最理解枪之重量的人。
广场中央,一座巨大的熔炉正熊熊燃烧,烈焰升腾,几乎要舔舐到灰暗的天空。
“开始吧。”赵雷的声音沙哑而沉重。
十二名枪匠沉默着,依次走上前,从腰间拔出自己倾注了毕生心血的佩枪。
他们没有丝毫留恋,熟练地拆解,取下那枚象征着击发与杀戮的“击锤”,然后决然地将其投入熔炉。
金属落入烈焰,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呲啦”声,随即被赤红的铁水吞没。
这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这是一个告别的仪式,一个埋葬旧时代的仪式。
火焰映照着每个枪匠坚毅的脸庞。
就在这时,一个年轻的学徒突然从人群中疯了般冲了出来,他高举着一把自己改装的冲锋枪,枪口斜指天空,对着赵雷怒吼:
“为什么要这样!万一他们再来呢?!万一那些怪物卷土重来,我们拿什么保护自己?!万一……万一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像陈牧一样站出来呢!”
他的质问撕心裂肺,喊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恐惧。
和平是如此脆弱,一旦放下武器,就等于将命运交到别人手中。
广场上一片死寂。
赵雷沉默了片刻,他没有呵斥,也没有辩解。
他只是缓步走到那名学徒面前,目光平静地看着他。
在少年激动而困惑的眼神中,赵雷伸出布满老茧的手,没有夺枪,而是温柔而坚定地将那把冲锋枪的枪管、枪机、弹匣一一拆下,随手扔进了身后的熔炉。
火焰猛地窜起,仿佛吞噬了一头愤怒的野兽。
最后,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、失去了所有杀伤能力的握把。
赵雷将这个冰冷的轮廓塞进了孩子颤抖的手中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那就记住这份空。记住手里没有枪时的无力与恐惧,然后用这份记忆提醒自己,永远、永远不要再让它被仇恨装满。”
冰塔之内,随着陈牧交出1911,银色核心的光芒达到了顶峰。
它开始缓缓下沉,回归基座。
整个建筑的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,墙壁上裂开一道道红色的光纹,那是自毁程序启动的标志。
“快走!”陈牧一把拉起少年,转身冲向来时的阶梯。
然而,一道半透明的能量屏障却在出口处凭空出现,将他们死死拦住。
剧烈的震动中,那冰冷的合成语音再次响起,带着不容置喙的裁决:
“权限验证未完成:最终同步程序需要适配体能量源。必须有一人留下,完成最终同步。”
必须有一人留下。
陈牧的心猛地一沉。
他瞬间明白了,这是一个最后的、残酷的筛选。
他和少年,只能活一个。
他下意识地将少年护在身后,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那道屏障。
但就在这一刻,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、不容反抗的推力。
是那个少年!
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,竟然发力挣脱了陈牧的手,反过来用尽全身的重量,将陈牧猛地推出了即将闭合的出口!
“不!”陈牧回头,只看到少年瘦弱的背影,决绝地转身,冲向那正在下沉、即将引发毁灭性爆炸的核心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在少年即将被光芒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,陈牧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,朝着那个背影大吼:
“你的名字!!告诉我你的名字!!”
少年猛地回头,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、灿烂的笑容。
他张开嘴,像是用尽生命撕裂了紧锁多年的声带,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无比清晰、也无比沙哑的字:
“陈——默——”
轰!!!
话音未落,他整个人便被白色的光芒彻底吞没。
下一秒,毁天灭地的爆炸发生了。
陈牧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气浪从身后袭来,将他像一片落叶般掀飞出数十米远。
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,他看见冰封哨站的上空,天空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蓝色裂缝,那枚银色的核心化作一道流星,冲入裂缝,消失在未知的深空。
三天后,陈牧在茫茫雪地中醒来。
哨站遗址已经彻底消失,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,仿佛地球的一处伤疤。
寒冷让他几乎失去知觉,一条腿在爆炸中被严重炸伤,钻心刺骨。
他挣扎着坐起,却发现身边多了一样东西。
那是一块新铸的金属牌,入手温热,轮廓和那把1911的握把一模一样。
金属牌的正面,刻着两个字:陈默。
背面,则是一行小字:第一把信物枪。
他死死地攥着这块金属牌,仿佛握着一个滚烫的灵魂。
他把它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,贴着心脏的位置。
然后,他折断一截金属残骸当作拐杖,辨认了一下南方,一步一瘸地,向着家的方向走去。
三个月后,在南方重建的小镇里,孩子们之间流传起一个新的传说。
他们说,废弃的断桥边,常常坐着一个瘸了腿的沉默老人。
他会教孩子们用捡来的废铜烂铁,打磨出各种各样不会响、也不能发射任何东西的“枪”。
孩子们问他,这有什么用。
老人总是抚摸着怀里那块从不离身的金属牌,很久很久,才会抬起头,望着南方,用沙哑的声音告诉他们:
“这是誓言,是这个世界上,最响的誓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