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牧独自站在村子的高地上,戴着战术耳机。
耳机中,那些被林九采集、过滤后的杂音,汇聚成一股独特的洪流。
在他的大脑中,这些纷乱的刮锅声被自动解析、归类,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节奏序列。
那声音不再是噪音,而像是一支看不见的钢铁部队,正踏着焦香的节拍,在黑暗中悄然列队集结,充满了决绝与强硬。
子夜时分,大地深处,那股潜藏的黑晶脉动频率骤然变得紊乱而急促。
村北三处早已废弃的地窖口,丝丝缕缕的雾气如同有生命般渗透出来,在空中扭曲、交织,迅速构筑出一副“团圆宴”的幻象。
圆桌、红烛、热气腾腾的菜肴,以及一张张笑脸模糊却又无比亲切的人影,正举杯相庆。
负责守夜的两名年轻哨兵呆呆地望着这一幕,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。
那场景,正是他们末世前最渴望却再也回不去的除夕夜。
他们的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松开了冰冷的扳机,身体不由自主地想向那片温暖的光晕走去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陈牧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。
预埋在各家各户灶台之下的微型共振器被瞬间激活!
白天录制的那段“百家刮锅声合集”,被增幅成一股高频的声波利刃,轰然炸响!
那尖锐到极致的摩擦音仿佛一把无形的锯子,粗暴地撕裂了温柔的幻境。
原本温馨的“团圆宴”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,应声碎裂成无数光点。
光点散尽,露出背后那些令人作呕的真相——无数蠕动的半透明菌丝根系,在刺耳的声音和与之关联的高温记忆刺激下,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,疯狂地蜷缩、退散,逃回地底。
幻象崩溃,两个哨兵猛然惊醒,浑身冷汗,看着空无一物的地窖口,后怕不已。
黎明前,林九的设备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幻象残留信号,并成功逆向追踪到了源头。
结果出人意料,那源头并非来自地底深处的菌丝网络核心,而是附着在一具被遗弃在废墟角落的儿童玩偶身上。
玩偶的身体被剖开过,内部嵌着半块早已腐烂的录音芯片。
林九尝试修复后,芯片里只剩下一句模糊不清,却在循环播放的温柔女声:“宝宝……快吃饭……”那是某个母亲,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叮咛。
陈牧接过那只肮脏破旧的玩偶,沉默了良久。
他能想象,那句“快吃饭”,对于一个饥饿的孩子,曾是多么温暖的召唤,而如今,却被菌丝网络扭曲成了最致命的诱饵。
“把玩偶送去枪械库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,“通知下去,今天不造子弹,我们造一颗‘反向记忆弹’——用糊饭的味儿,给它灌个饱。”
说完,他转身走进工坊,经过清晨的灶台时,脚步一顿,顺手从尚有余温的灶灰里,扒拉出一块被烧得焦黑的锅巴,用两根手指夹起,随手放进了自己明天早餐的三明治里。
那枚承载着扭曲母爱的玩偶被送到了他的工作台上,冰冷的金属器械环绕着它,像是一场迟来的解剖。
陈牧戴上护目镜,拿起精密的分解钳,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,目标直指玩偶胸腔内那块若隐若现的腐损芯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