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跨越生死的低语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林九的心脏上。
他猛地回神,观测站主控台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发麻。
那片重叠的光点区域,不再是死寂的数据,而是一片正在苏醒的,燃烧的坟场。
他几乎是凭借本能,用颤抖的手指调出了三年前“深井七号避难所”的最后通讯记录。
档案被标记为最高机密,解封的瞬间,刺耳的杂音从扬声器中爆出,持续了不到三秒便戛然而止。
结论冰冷而残酷:信号中断,全员脑蚀死亡,无一生还。
可此刻,就在那片被官方定义为“生命禁区”的废墟坐标上,十七个从未录入幸存者数据库的姓名,正从焦土深处一个接一个地浮现。
它们不是由系统生成的绿色代码,而是带着一丝灼热的暗红色,仿佛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,用烙铁一笔一划地刻进了大地。
林九的呼吸骤然一滞。
他忽然想起昨夜,几个从废墟里救回来的孩子围着一台老式留声机,播放着一段破损的录音。
当时他只当是末世里难得的童趣,并未在意。
现在,那稚嫩的童声却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轰鸣。
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骨传导耳机,死死贴在耳侧,接入了昨夜的营地环境音存档。
在一片风声与篝火的噼啪声中,那微弱的、断断续续的童声被他精准地捕捉、放大——
“……妈妈说,只要还有人记得我,我就没有真的离开……”
一道寒意从林九的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错了,从一开始就错了!
不是火种系统在随机激活幸存者体内的力量,是无数幸存者的思念、记忆与不甘,在主动唤醒那沉寂在地脉深处的……英灵之火!
同一时刻,百里之外的临时营地。
赵雷背着空空如也的木箱,刚踏入警戒线,肩头那道狰狞的火纹图腾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烧感。
那股热流仿佛熔化的铁水,顺着他的筋脉瞬间冲遍全身。
他闷哼一声,魁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,踉跄着单膝跪地。
剧痛中,一连串完全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。
那是一间破旧的教室,孩子们瘦骨嶙峋,但眼神明亮。
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一行大字:“周明远老师的最后一课”。
十几个孩子站得笔直,用尽全身力气齐声背诵着:“……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;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……”
火焰,金红色的火焰,顺着那些文字无声地蔓延,瞬间将整面黑板烧成了通透的琉璃。
“呃啊!”赵雷咬碎了后槽牙,强行将自己从那窒息般的记忆洪流中拔出。
他猛地站起,双目赤红,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,冲进不远处的训练场,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:“所有人!立刻检查自己的眉心!最近有没有人做过奇怪的梦?梦到没去过的地方?见过没见过的人?”
正在进行体能训练的战士们被他骇人的气势镇住,面面相觑。
一片沉寂中,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迟疑地举起了手:“报告队长……我,我梦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,她一直在重复一句话,她说……‘别忘了注射顺序,抗体必须在稳定剂之后’。”
赵雷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。
那个女人,那句话……他就算化成灰也忘不了!
那是“黑月事件”爆发首日,为了掩护平民撤离,孤身挡在医院门口,最终被感染者淹没的防疫医生,陈芸!
观测站内,数据风暴席卷了整个主控室。
林九连夜拆解分析着那些从弹壳中回收的火纹传播数据,一个惊人的规律渐渐浮出水面。
火纹的共鸣与传播并非随机,它极其精准地依赖着一种被他命名为“情感锚点”的东西。
每当某个幸存者对一位逝者产生极其强烈的思念,或是与同伴复述一段刻骨铭心的共同记忆时,地图上对应的坐标就会产生一波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。
更可怕的是,当足够多的“情感锚点”同时被触发,这些微弱的波动就能瞬间串联成一张覆盖整个区域的巨网,形成一条短暂却高效的“记忆通道”!
林九颤抖着翻出一张老旧的城市地图,用红笔在“第七人民医院”的位置上画下了一个血红的圆圈。
那里曾是“黑月”病毒的最初爆发点,是无数人噩梦的开端,也正是他们的头儿,陈牧,最初觉醒火种系统的地方。
他低声自语,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:“头儿……他不是把火种像种子一样撒了出去……他是把我们每一个人,都变成了‘活体发射塔’。”
西部废弃电视台,赵雷率领的突击小队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。
他们的目标是重启这里的区域性广播阵列,用大功率信号覆盖整片区域,尝试建立新的通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