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,是这片钢铁坟场的唯一墓志铭。
尘埃尚未落定,空气中弥漫着岩石碎裂后的焦灼气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。
赵雷双膝跪地,布满老茧的手掌深深抠进瓦砾,指甲崩裂,渗出的血混入尘土,他却毫无知觉。
他死死盯着那道吞噬了六名弟兄和陈牧的、已经完全愈合的大地裂缝,仿佛要用目光将其重新撕开。
就在这时,一阵微弱而尖锐的刮擦声,从侧面一根断裂的、直径半米的混凝土排水管道中传来。
声音很轻,像老鼠在啃噬金属。
在这片被绝望笼罩的废墟上,任何异响都足以刺穿耳膜。
赵雷猛地扭过头,浑浊的眼中爆射出警惕的凶光。
幸存的队员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,对准了那个黑漆漆的洞口。
“吱嘎——”
一只沾满污泥和铁锈的手,从管道内侧的边缘扒了出来,五指用力,指节因过度发力而惨白。
紧接着,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探了出来,乱糟糟的头发上挂着蛛网和碎石。
他剧烈地咳嗽着,每一次都像要把肺咳出来,但那双眼睛,在昏暗的天光下,却亮得惊人。
是陈牧。
他另一只手里,死死攥着那把经过重塑、枪身线条已截然不同的模型枪,仿佛攥着自己的心脏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。
“操!”赵雷第一个反应过来,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。
他像一头发狂的公牛,猛地从地上弹起,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牧面前。
他没有去扶,也没有拥抱,而是扬起砂锅大的拳头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一拳砸在陈牧的肩膀上!
“砰!”一声闷响,陈牧踉跄着后退半步,身体撞在管道壁上,但他站稳了。
“你他妈装什么烈士?!”赵雷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,声音嘶哑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,“很好玩吗?啊?!”
陈牧咧开嘴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牙齿上沾满了泥沙。
他侧过头,猛地吐出一口带着暗红色血丝的唾沫。
“我说过……等我回来,请你喝酒。”他喘着粗气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,“可没说……非得从
那一刻,赵雷再也绷不住了。
这个流血不流泪的硬汉,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,他一把揪住陈牧的衣领,却只是死死抓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。
悲伤和喜悦交织的复杂情绪在幸存者中蔓延。
他们看着安然无恙的陈牧,又回头望向那六具用防弹布草草包裹的尸体,心中的巨石,一半被卸下,另一半却砸得更深了。
赵雷缓缓松开手,他转过身,一步一步走到那六具冰冷的尸体前。
他沉默地站着,像一尊风化的雕像。
忽然,他举起了手中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工业级焊接枪。
这把枪曾在无数个日夜里,帮他修复过装甲,焊接过防御工事,是他在这个末世里最可靠的伙伴。
可就在刚才,他用它焊死了地裂上方的钢板,亲手为弟兄们封上了坟墓。
“咔嚓!”
赵雷猛地将焊接枪狠狠砸向地面一块凸起的钢筋上!
高强度合金的枪身应声断裂,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,无数精密的零件和线路板四散飞溅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“枪,不是他妈的用来焊门,用来焊梯子的!”赵雷像一头受伤的狮子,对着废墟低声咆哮,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悲凉,“枪是用来送敌人上路,也是用来……接兄弟回家的!”
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,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。
他蹲下身,从一地碎片中,捡起一截最粗壮、最坚固的枪管,走到陈牧面前,像递交一份沉重无比的嘱托,将其塞进陈牧手中。
“修吧。”赵雷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,但那份平静之下是燃尽一切的决绝,“用你的本事,用这些……修一把能传下去的枪。”
陈牧看着手中的断裂枪管,上面还残留着赵雷手心的温度和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