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金属撕裂声,如同地狱恶鬼的尖啸,瞬间贯穿了“铁砧”据点训练场上空。
紧接着,一声沉闷的爆响,一名新兵手中的步枪枪管前端猛然炸开,赤红的铁水与破碎的金属片裹挟着灼热气浪,向四周疯狂溅射。
新兵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,脸上满是惊恐和滚烫的黑灰,他身旁的水泥掩体上,被崩飞的弹头烙印出一个深邃的弹孔,距离他的太阳穴不过三寸。
死神刚刚与他擦肩而过。
场内一片死寂,随即被惊呼和混乱所取代。
“医疗兵!快!”
林九拨开慌乱的人群,快步走到事故现场。
他没有去看那个吓得魂飞魄散的新兵,而是径直蹲下,用钳子夹起那截已经扭曲变形、仍在冒着青烟的枪管残骸。
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劣质机油烧焦后的刺鼻气味。
他只看了一眼,眉头便紧紧锁起。
“不是炸膛,是枪管过热爆裂。”林九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,“看看这些金属残渣,像是被黏稠的胶水糊住了。散热不良,连续射击的热量散不出去,金属疲劳到了极限,不爆才怪。”
他站起身,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惊魂未定的脸,最终落在那一瓶几乎见底的、颜色浑浊的枪械润滑剂上。
“长期使用这种劣质润滑剂,等于给战士的枪喂慢性毒药。”
半小时后,联盟内部所有据点的技术负责人,都被紧急召集到一场视频会议中。
屏幕上,陈牧的面容冷静而严肃,他身后的桌子上,就放着那截从“铁砧”据点带回来的报废枪管。
“诸位,都看看这个。”陈牧的声音通过电流传遍各个角落,带着一丝冰冷的穿透力,“枪能说话,保护我们,为我们扫清障碍。但它说多了,嗓子也会哑,甚至会像这样,直接喊破喉咙。”
他顿了顿,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屏幕,直视每一个人的内心。
“现在,我们整个联盟,每天至少要打掉上万发子弹。但我们有统一的养护标准吗?没有!每个据点用的油五花八门,擦枪的流程全凭经验,甚至凭心情。今天爆的是一根枪管,明天,可能就是我们的一条防线!”
话音刚落,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。
是“磐石”据点的负责人,赵雷。
“陈指挥,话不能这么说。”赵雷的虚拟头像在屏幕一角晃了晃,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,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外面全是吃人的怪物,我们能活着就不错了,谁还有那个闲心天天抱着枪像伺候祖宗一样擦?枪是消耗品,打坏了就换,人命比铁疙瘩金贵!”
这番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,通讯频道里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声。
末世生存,实用主义至上,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准则。
陈牧没有反驳,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等嘈杂声渐息,他当着所有人的面,从腰间拔出了一把他用了多年的1911手枪。
那把枪通体漆黑,线条硬朗,枪身上布满了细微的划痕,却被摩挲得油光锃亮,仿佛一件艺术品。
“咔哒。”一声清脆的机括声,陈牧熟练地拆解了手枪,将黝黑的枪管握在手中。
他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,蘸了蘸旁边一个小瓶子里的透明油状液体,然后缓缓地、一丝不苟地穿过枪管,轻轻擦拭。
他的动作不快,甚至有些慢,但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。
整个视频会议,上百号人,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擦枪。
“我这把枪,从末世第一天跟着我,一直响到现在,没有卡过一次壳,没有炸过一次膛。”陈牧的声音再次响起,平静却充满了分量,“因为它知道,也因为我知道——有人在等它下一次再响。”
“它不仅仅是铁疙瘩,它是我们活下去的承诺。”
赵雷的冷笑僵在了脸上。
会议结束后不到一小时,一份名为“联盟标准枪械养护条例”的文件,连同一份“标准枪油”的配方,被下发到所有据点。
配方简单却高效:以废弃车辆回收的液压油为基础,加入用铜屑过滤提纯后的硝化棉溶液,再混入微量的石墨粉。
经过测试,这种自制枪油,可以完美适配联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现役枪械,清洁、润滑、散热性能远超那些五花八门的劣质替代品。
命令一出,大部分据点立刻表示支持。
然而,“铁脊”据点却第一时间提出了抗议。
他们的理由冠冕堂皇:据点一直使用的是战前遗留的军用级合成润滑脂,性能优越,不希望“降级”使用这种土法制作的枪油。
林九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他调取了“铁脊”据点的物资申领记录,很快发现了端倪。
“他们最近申领了大量的特种钢材、高精度光学镜片和精密加工设备,”林九向陈牧汇报道,“我怀疑,他们在秘密组装一批高精度狙击枪。这种枪械对公差要求极高,普通的润滑剂确实会影响精度,必须使用特种润滑脂。”
“有意思。”陈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“想藏一手,可以理解。但联盟之内,不能有技术壁垒。”
他没有强制推行命令,而是提出了一个“双轨制”方案:允许“铁脊”这类有特殊需求的据点,继续使用专用枪油,但前提是,必须向联盟技术中心,也就是陈牧的天工研究所,共享其专用润滑脂的配方、性能参数以及相关的枪械测试数据。
“铁脊”据点的负责人沉默了很久,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。
他们明白,陈牧要的不是他们的配方,而是整个联盟的技术透明和标准化。
为了将枪械养护的理念彻底贯彻下去,陈牧在“天工研究所”的地下工坊,亲自开设了第一期“枪械养护讲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