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剑心通明
剑莲宗的练武场已添了新的青石地砖,是山下石匠用三个月时间打磨的,砖缝里还嵌着细沙,踩上去悄无声息。李云歌立在场中央,手里握着那柄刻有“道心”二字的圣剑,剑穗上的玉佩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。
晨光穿过东边的莲池,在剑身上折射出细碎金光。他闭目凝神,丹田处的内力如溪流般缓缓运转——这是剑莲宗的基础心法,曾助他在少年时打通任督二脉。可自从邪皇寂灭那晚,圣剑吸收残余邪念后,他总觉得寻常心法与剑身上的“道心”二字隔着层薄雾,难以交融。
“李师兄,该用早膳了。”苏婉清提着食盒从月洞门走来,青布裙裾扫过阶前的青苔。她今日换了身便于行动的短打,腰间系着个绣花荷包,里面装着晒干的薄荷,是给弟子们提神用的。
李云歌睁眼时,剑峰忽然微微震颤,他手腕轻旋,圣剑在晨光中划出半道圆弧,带起的气流竟将池中的莲叶拂得翻转过来,露出背面的银白脉络。
“有进展了?”苏婉清将食盒放在石桌上,里面是两碗糙米粥,一碟腌萝卜,还有几个白面馒头——是后厨特意为练武弟子准备的,掺了麸皮更耐饿。
他剑尖点地,青石砖上未留半分痕迹:“剑莲心法重‘柔’,道心剑意重‘刚’,我总在想,如何能让刚柔如莲茎穿池,既韧且直。”他忽然想起邪皇寂灭时,至纯之光与幽冥火碰撞的瞬间,那不是简单的相克,更像阴阳相济,“昨夜观星象,见北斗第七星忽明忽暗,倒有了些头绪。”
苏婉清递过帕子让他擦汗,帕子上绣着株兰草,是她昨夜在药庐候诊时绣的:“苍梧子先生说,万物皆有阴阳,过刚则易折,过柔则难立。”她望着池中的并蒂莲,花瓣上的露珠滚落,“或许,道心并非一味求刚,而是如这池水,能容能纳。”
这话如惊雷落耳,李云歌猛地提剑,圣剑在半空划出七道残影,轨迹竟与北斗七星暗合。他只觉丹田内力忽然变得绵长,既保留了剑莲心法的流转自如,又添了道心剑意的凛然正气,两道气流在经脉中交织,如金绳穿玉珠。
“是了!”他收剑时,剑尖挑起片飘落的莲叶,莲叶竟未受损分毫,“以莲心为基,道意为骨,刚柔相济,方为道心剑法!”
二、莲心济世
西跨院的药庐已翻修过,新换的木梁上悬着块匾额,是李云歌亲笔写的“莲心堂”,墨迹饱满,透着股温润正气。苏婉清将最后一卷医书放进竹制书架时,窗外传来弟子们诵读医诀的声音,稚嫩却整齐:“清热解毒需用连翘,驱邪避秽当取苍术……”
书架第三层摆着本蓝布封皮的册子,边角已被磨得发白,那是她从师父遗物中找到的《青囊残卷》,里面记载着不少早已失传的古方。此刻她正将新抄录的药方用麻线装订成册,封面上用蝇头小楷写着“莲心医典”四字,笔锋娟秀却不失筋骨。
“苏师姐,这味‘镇魂散’的药引,真要用晨露拌朱砂?”阿七捧着个陶碗走进来,碗里盛着晶莹的露水,是今早卯时到莲峰之巅采集的。他如今已是药庐的管事,身上那件半旧的短褂总沾着药草气息。
苏婉清提笔在药方旁补了行小字:“需用未被日光晒过的夜露,与辰时朱砂调和,方能镇压邪煞之气。”她指着案几上的陶罐,里面泡着晒干的合欢花,“你看,被邪皇附身者多有心悸之症,合欢花能安神,配上远志效果更好,这是从楚墨离的诊例里悟出来的。”
阿七凑近看那本《莲心医典》,只见里面不仅有药方,还画着经络图,用不同颜色的朱砂标注着被邪火灼伤的经脉走向:“师姐连施针的穴位都标出来了,真是细致。”
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,林挽月为救楚墨离,曾用双鱼玉佩的至纯之光压制邪火,那光芒虽强,却也耗损心神。便在医典的空白处添了行:“至纯之光可破邪,但需辅以人参汤固本,否则伤元气。”写完又觉得不妥,换了张麻纸重抄——她总说医典关乎人命,半点马虎不得。
暮色降临时,苍梧子拄着竹杖来药庐查看。他翻到“还魂散”那页,见苏婉清在下方批注着“此药虽效佳,然性烈,体虚者需减半”,不禁捋须笑道:“丫头比老夫还细心。”他从袖中取出片晒干的雪莲,“这是西域商队新送的,你加进医典里,雪莲配当归,治邪火灼伤最妙。”
苏婉清接过雪莲,花瓣上还留着风干的纹路。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练武场方向传来圣剑的清鸣,知道李云歌又在钻研新创的剑法。晚风带着药香与剑气,在莲心堂里交织成一股安宁的气息。
三、择徒传艺
剑莲宗收徒的消息传出时,莲峰脚下的石阶上挤满了前来求师的少年。李云歌与苏婉清坐在山门的迎客亭里,面前摆着三张案几,分别放着剑、药锄与书卷——这是他们定下的入门考验:选剑者学武,选药锄者学医,选书卷者兼修两者。
“为何要设这三物?”鲁长老抱着个酒葫芦,看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犹豫地摸着药锄,“依老叫花子看,直接比力气、测根骨便是。”
苏婉清正用狼毫笔在名册上登记,闻言抬头笑道:“鲁长老有所不知,学武先学德,学医先学仁。”她指了指那个最终拿起书卷的少年,“你看他虽想去学剑,却先将跌倒的幼童扶起,这便是仁心。”
李云歌握着圣剑坐在一旁,目光扫过排队的少年们。有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始终低着头,脚边放着个破碗,却在看到有人踩坏了石阶旁的药草时,悄悄蹲下去将断茎拾起,用手帕包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