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哐当。”
瓷碗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,摔在坚硬的地砖上,四分五裂。
清脆的碎裂声,在死寂的寝宫内,显得格外刺耳。
周乾没有动。
他就那么站着,像一尊被抽掉了魂魄的石像。
一旁,那瘫软在地的掌印太监,也被碗的碎裂声惊醒,终于从极度的惊骇中缓过一口气。
他连滚带爬地挪到周乾脚边,抱着他的腿,用一种几乎不成人声的哭腔,颤抖着哀嚎道:
“陛下……陛下您……您没事吧……”
周乾没有理他。
喝下去了。
他终究,还是喝下去了。
那碗代表着臣服与屈辱的汤。
他,周乾,那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铁腕帝王,那个视天下为棋盘的当世雄主。
亲手,将自己的尊严,碾碎,然后和着汤水,吞进了肚子里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,开始在他混乱的脑海中蔓延。
那不是屈辱过后的麻木,也不是恐惧之后的虚脱。
而是一种……真正的平静。
仿佛紧绷到极致的弓弦,终于被剪断。
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许久的人,放弃了所有抵抗,任由自己沉入深渊。
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输得彻彻底底。
当他做出喝下这碗汤的决定时,他就已经输掉了所有。
他的骄傲,他的谋略,他的帝王心术,在那个白衣少年的绝对暴力面前,都成了一个笑话。
他终于明白,楚休不是在跟他下棋。
人家只是觉得他这个邻国皇帝,有点碍事,有点吵闹,所以走过来,把棋盘和棋手,一起掀了。
周乾的脸上,浮现出一抹自嘲的,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他这一生,算计了无数人,也赢了无数次。
他从未想过,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,输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,敌国的皇子。
他的脑海中,反复回响着幽七离去前,那段不带任何感情的话。
“明日一早,他还需与精力充沛的陛下,商议有关两国赔款与割地让城的具体事宜。”
赔款……
割地……
周乾的身体,开始轻微地颤抖。
他缓缓地,低下头,看着脚下那堆白色的瓷器碎片。
一个荒诞到让他想要发疯的念头,毫无征兆地,从那片被恐惧和羞辱填满的混沌脑海中,钻了出来。
赔款?
割地?
谁赔给谁?
谁割给谁?
是他楚休杀了他的心腹大将。
随后,带着侍卫,来大周赔礼求和。
接着,在大周玉京城的皇城中,搅乱了大周为他楚休举办的宴席。
逼疯了他的儿子,策反了他的心腹,让他周乾这个大周皇帝,天下雄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吐血。
是他楚休,让他周乾的颜面,碎得比地上这只碗还要彻底。
然后,他周乾派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手,去取楚休的性命。
现在,杀手死了。
头颅被送了回来。
楚休安然无恙。
然后,楚休要他周乾,在明天早上,精神饱满地,去商议……赔款的事宜?
开什么玩笑?!!!
他大周陈兵边境二十万大军,他大周兵强马壮,他大周准备踏平大夏!
楚休此来,是摇尾乞怜的!
怎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