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瞬,每一息,都像是一把钝刀,在他的心头反复切割。
殿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,让他僵硬的脖颈猛地一抬。
王德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身后跟着一队小太监,抬着一个个沉重的黑漆木盒。
楚威的视线越过王德福,死死地盯在那些盒子上。
那个逆子,他真的给了!
一瞬间,楚威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站起来。
他心中涌起一股荒唐的狂喜。
给了,就代表他怕了!
只要他怕皇权,那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!
楚威忍不住询问道:
“是一百具?”
王德福连滚带爬地扑到御案前,声音抖得不成调子。
“陛下,是......是一百具!”
“陛……陛下……老奴幸不辱命……九殿下……他……”
确定是一百具,楚威兴奋不已,但见王德福欲言又止,许久没喝水,沙哑的嗓音透着一股急切问道:
“他怎么说?”
王德福不敢抬头,将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上,颤声道:
“九殿下听闻陛下为北境烦忧,二话不说,当即就命人从库房中取出了一百具连发弩,让奴才带回来。”
“说……说只要能让陛下安心,便是要一千具,他也愿意为陛下造!”
楚威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,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。
他靠在龙椅上,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。
脸上更是扬起肆意畅快的笑容,心中忍不住欢呼起来:
“怕了,他终究还是怕的。”
“他终究,还是朕的儿子!”
“朕皇权在手,一声令下,他不敢不从!”
这股久违的、掌控一切的感觉,让楚威几乎要呻吟出声,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,追问道:
“那……那个巧匠呢?”
这才是关键!
只要把人弄到手,把技术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,他就能彻底摆脱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感。
王德福的身体猛地一僵,刚刚因为顺利完成一半任务而稍稍放松的心弦,瞬间绷断。
他磕着头,声音里带上了哭腔:
“陛下……说起这个……九殿下他……他……”
楚威迫切无比,见王德福卖起了关子,一声低喝道:
“说!”
王德福吓得魂飞魄散,几乎是吼了出来道:
“九殿下说,那位巧匠先生,脾气古怪,只愿为他一人效力!”
楚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。
又是这套说辞!
果然,那个逆子不会这么轻易就范!
“但是……”
王德福的声音再次转折,充满了悲切道:
“九殿下说,为了能早日为陛下造出这解闷的玩意儿。”
“那位老先生不眠不休,日夜操劳,积劳成疾……最终……最终耗尽了心血……”
王德福抬起头,脸上老泪纵横,将楚休那悲痛欲绝的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。
他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卷羊皮纸,高高举过头顶道:
“老先生……已于前日……仙逝了!”
“这是老先生留下的图纸,九殿下说,他能看懂,也能复刻。”
“只是……只是短时间内,恐怕只有他一人能造出来了!”
仙逝了?
楚威的脑子嗡的一声,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。
他呆呆地看着王德福,看着他手中的那卷羊皮纸,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。
死了?
早不死,晚不死,偏偏在朕要人的时候死了?
巧合?
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闪现了一瞬,就被一股彻骨的寒意所取代。
他明白了。
他全明白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