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的风如刀,裹挟着细碎的冰晶,抽打在脸上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广袤的雪原在脚下延伸,直至与铅灰色的天际线相接,除了呼啸的风声,便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压时发出的“嘎吱”声,一种近乎蛮荒的、令人心悸的宁静笼罩着四野。
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天地间,“泰坦之心”酒馆如同一个倔强的、燃烧着生命之火的黑点,突兀而又和谐地矗立在雪原边缘,背靠着一片黑黢黯的、挂满冰棱的针叶林。
酒馆的建筑风格极其粗犷,完全由巨大的原木和粗糙切割的北境岩石垒砌而成,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,烟囱里正冒出浓密的、带着松脂香气的灰白色炊烟,在寒风中笔直上升。一块用整块巨魔獠牙雕刻而成的招牌,在风中微微摇晃,上面用灼热的烙铁烫出咆哮的巨熊头像,
还未靠近,一股混合着烤肉的焦香、烈酒的醇厚、潮湿皮革、烟草以及某种大型野兽淡淡的腥膻气的复杂味道,就已经顺着风钻入众人的鼻腔。
“哈哈哈!闻到没有?家的味道!”凯兰·铁影 深吸一口气,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陶醉,他推开那扇厚重得足以抵挡雪暴的、镶嵌着青铜钉箍的木门,发出“吱嘎”一声沉闷的嘶哑。
门内外的温差极大,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。温暖、喧嚣、混杂着汗味与酒气的热浪扑面而来,瞬间驱散了众人一路的寒意。
酒馆内部空间极大,光线昏暗,主要光源来自于墙壁上悬挂的、熊熊燃烧的牛油火把,以及中央一个巨大的、用整块黑曜石凿成的壁炉,炉火正旺,跳跃的火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忽明忽暗,在粗糙的木墙和石地上投下摇曳的巨大阴影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烟火气。粗木打造的桌椅随意摆放,大多已经坐满了人。有穿着厚实皮袄、脸颊带着冻疮红晕的北境猎人,正大声划拳;有身材魁梧、胡须上结着冰碴的矮人矿工,捧着几乎和他们脑袋一样大的木杯狂饮;甚至角落还蜷缩着几个披着斗篷、看不清面目的旅人,安静地咀嚼着肉干。交谈声、大笑声、酒杯碰撞声、以及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,交织成一曲充满原始生命力的、嘈杂而温暖的交响乐。
“凯兰老大回来了!”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,整个酒馆的喧闹声为之一静,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和问候。
“头儿!伤好了?”
“老大!这次带了朋友来?”
“老板!老规矩,双份烤雪猪肉,一壶‘北风嚎’!”
凯兰如同归山的猛虎,大笑着回应着众人的招呼,用力拍打着熟客的肩膀,显然他是这里的绝对核心和灵魂人物。他熟门熟路地将众人引到壁炉旁一张最大的、铺着完整雪熊皮的长桌旁。
“坐!都坐!别客气!到了这儿就跟到家一样!”凯兰拉开主位的厚重木椅,一屁股坐下,发出满足的叹息,然后扯开嗓门朝柜台后喊道:“老格伦!死哪儿去了?没看见来贵客了吗?把老子窖藏最好的‘熔岩之心’搬出来!再切二十斤刚烤好的冰原牦牛肋排!”
一个围着油腻皮围裙、身材壮硕得像头人立起来的棕熊的光头壮汉从后厨钻出来,手里还拎着一把剁骨刀,他咧嘴一笑,露出满口黄牙:“好嘞!老大!”
托尔 和坎普 一进酒馆,就如同鱼儿回到了水里,瞬间融入了这粗犷的氛围。托尔用力吸着鼻子,眼睛发亮:“对!就这个味儿!凯兰爷爷,还是您这儿的烤肉最香!”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搓着手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厨的方向。坎普虽然沉默,但那巨大的身躯也放松下来,找了个靠近壁炉的位置坐下,巨大的獠牙在火光下闪着光,眼神中流露出舒适。
洛德拉姆 则显得格格不入。他皱着眉头,用一方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将椅子擦了又擦,才勉强坐下。空气中浓郁的食物和体味混合气息让他有些不适,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法师袍,与周围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奥德尔·冥渊 安静地坐在长桌的末端,选择了光线最暗淡的角落。他依旧身姿挺拔,与周围喧嚣的环境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。他那双灰银色的眼眸,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,平静地扫过酒馆的每一个细节:墙壁上悬挂的、带着干涸血渍的兽首标本;桌面上被刀具刻出的无数划痕和污渍;空气中漂浮的、不同种族散发的生命能量波动;以及壁炉火焰中跳跃的、蕴含着微弱大地之力的能量粒子。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既无厌恶,也无好奇,仿佛一个纯粹的记录者。
诺拉 本想挨着奥德尔坐下,但看到他周身那生人勿近的气场,以及选择了最偏僻的角落,她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赌气般坐到了对面,挨着瓦尔基里 和维伦娜。瓦尔基里倒是很适应,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酒馆里形形色色的人。维伦娜则微微蹙眉,似乎对这里的卫生状况有些担忧,但她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表露太多,只是安静地坐着,与周围的嘈杂保持着优雅的距离。
很快,巨大的木盘盛着堆成小山的、滋滋冒油的烤牦牛肉,和一个个粗陶酒壶被端了上来。肉香和酒香瞬间征服了大多数人。
凯兰直接用手抓起一根比手臂还粗的烤肋排,塞到洛德拉姆手里:“老洛!别端着你那学院长的架子了!在这儿,就得用手抓着吃才痛快!尝尝!保证比你那些精致的魔法点心强一百倍!”
洛德拉姆看着手里油汪汪、比他脸还大的肉排,表情复杂,但在凯兰灼灼的目光注视下,只得象征性地、极其斯文地咬了一小口。随即,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——这粗犷的烹饪方式,味道竟意外地……不错?
托尔和坎普早已开始大快朵颐,吃相豪放。诺拉也放下了矜持,吃得满嘴是油,还不忘偷偷瞄一眼对面的奥德尔。
只见奥德尔并没有动眼前的肉排,只是拿起一个陶杯,里面是凯兰特意为他准备的、北境特有的、不含酒精的冰棘果汁(一种口感清冽、略带刺激性的浆果饮料)。他轻轻啜饮了一口,灰银色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,似乎在对这种陌生饮品的成分进行分析。他的安静与周围的喧闹形成了奇异的对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