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咧开嘴,想笑,但嘴角的弧度却有些僵硬,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色。
“那姑娘…叫珊瑚…是人鱼族的小公主…嘿,真是个…真是个不得了的姑娘。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感慨,“又厉害又开朗,笑起来…笑起来跟你当年一样,没心没肺的,能照亮整个北境似的…胆子也大,敢指着玛拉格斯的鼻子骂…配咱们家这傻乎乎的小子,真是…真是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,最终却只是重重地、重复地低语:“…真是太好了。”
又是一杯酒下肚。烈酒和情绪一同上涌,让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。他伸出大手,粗糙的指腹一遍遍擦拭着芙蕾雅照片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“你要是还在…你肯定喜欢她…你肯定会拉着她的手,说个不停…把咱们当年那点糗事全都抖搂出来…”他说着,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,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幸福和痛苦的笑容。
然后,他的声音更低了,几乎变成了含混的咕哝,巨大的头颅微微垂下,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。
“芙蕾雅…我…我好想你啊…”这句话仿佛抽掉了他一部分力气,让他宽阔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,“要是你能亲眼看到…该多好…你要是能…能骂我又喝这么多酒…该多好…”
一滴滚烫的、熔金般的泪水,终于无法再被强韧的眼眶束缚,挣脱出来,沿着他饱经风霜、刻满坚韧线条的脸颊滚落,重重砸在原木桌面上,留下一个深色的、小小的湿痕。
紧接着是第二滴,第三滴。
传奇的泰坦,北境的守护者,星脉城的城主,此刻像一个最普通的、思念亡妻的老人一样,低着头,肩膀微微耸动,对着冰冷的骨灰盒和永远不会再回应他的照片,无声地流着泪。只有偶尔抑制不住发出的、极其沉闷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,混合着浓烈的酒气,回荡在安静的角落里。
窗外北境的风雪似乎也变得温柔了些,不敢打扰这位巨人最深沉的悲伤与最复杂的幸福。
他就这样,对着他最爱的人们,对着他永恒的遗憾,喝了一整夜,说了一整夜。
直到晨曦微露,直到空了的酒桶滚落在地,直到那巨大的、布满泪痕的脸上,最终带着泪痕与一丝疲惫的释然,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。他的大手,依旧紧紧按着那张三年前的合照,仿佛那是连接过去与现在、悲伤与喜悦的唯一桥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