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博涛看着她面前那杯凉透的拿铁,忽然想起上次来这儿,她也是点的这个。那时她笑着戳了戳他的咖啡杯:“你喝咖啡总爱放两包糖,跟个小孩似的”,指尖在糖罐上画了个圈,阳光落在她指甲盖上,闪着淡淡的光。
“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。” 沈景婷的眼泪掉在桌布上,洇出个小小的圆点,像朵残缺的花,“我知道自己错得离谱,也知道配不上你给的真心。谢谢你陪我走过那段日子,那些一起逛胡同、看老电影的晚上,我会记一辈子的。”
张博涛的心里没有了当初的愤怒,也没有委屈,倒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,软软的。他想起她冒雨送来的胃药,包装上还贴着她写的 “记得温一下再吃”;想起她悄悄在他西装口袋里塞的润喉糖,柠檬味的,正好缓解开会时的口干舌燥。那些掺杂着目的的温柔,终究也有过真实的温度,在记忆里留下了痕迹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 他轻声说,指尖在温热的咖啡杯壁上慢慢画圈,“谁还没犯过错呢?以后日子过得踏实,比什么都强。”
沈景婷忽然捂住嘴,肩膀控制不住地抖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抬起通红的眼睛,声音带着哽咽:“公司要调我去香港分公司,下周的机票。以后... 怕是很难再见面了。” 她说着,从包里拿出个丝绒盒子,轻轻推到他面前,“这枚钻戒,还给你。”
盒子打开的瞬间,碎钻在阳光下闪了闪,晃得人眼睛发酸。张博涛想起她生日那天,他在商场专柜挑了好久,店员说 “这款寓意永恒”,他当时还偷偷笑,觉得一辈子很长,总能慢慢走。
“留着吧。” 他把盒子推回去,指腹擦过她微凉的手背,像触碰易碎的时光,“就当是个纪念。你之前送我的那块表,我现在还戴着呢。”
沈景婷的眼泪又涌了上来,她盯着他手腕上的表看了很久,表带被磨得有些发亮,是她当初特意选的深棕色,说 “耐脏,适合你”。
“博涛,”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能... 能最后抱我一次吗?”
张博涛站起身,张开双臂的瞬间,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栀子花香,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。沈景婷的脸埋在他肩膀上,身体抖得像片被风吹的叶子,泪水透过衬衫渗进来,烫得他皮肤发疼。
他想起第一次牵她的手,在什刹海的酒吧街,她的指尖也是这样凉;想起她在医院陪床时,趴在床边睡着的样子,呼吸轻得像羽毛,头发蹭得他手臂发痒。
不知过了多久,她才慢慢松开手,粗糙的纸巾在泛红的眼角胡乱抹了两下,最后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:“谢谢…… 再见了。”
张博涛送她走到咖啡厅门口,玻璃门 “叮铃” 晃开时,风铃的余响还绕在耳边。沈景婷的白裙子混进街对面的人群,像朵被风牵着的云,脚步放得极慢,裙摆扫过路面的碎叶,却自始至终没敢回头 —— 仿佛只要不转身,这场告别就能走得再慢些。
他回到座位时,空气里还飘着远处面包店的甜香,暖融融的裹着人。拿起那杯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口,微苦的液体滑过喉咙,心里却忽然松快下来,像卸下了压了许久的担子。那些藏着遗憾的纠葛,那些掺着谎言的温柔,终于都随着沈景婷远去的背影,留在了身后的时光里。
走出咖啡厅时,阳光正好落在肩头,暖得让人想眯起眼睛。街角的梧桐树下,几个小孩追着泡泡跑,透明的光球在风里飘啊飘,映着蓝天闪着细碎的光。
张博涛忽然想起清晨公园的模样,脚步不自觉地转了方向 —— 或许该去看看那只总爱瞪他的松鼠,今天有没有来老地方等着,等着分享他口袋里偶尔揣着的坚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