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仿佛被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。
展厅里,前一刻还充斥着领导的话语、旁人的惊叹、以及某种即将获得更高荣誉的喧闹气息。而下一刻,所有的声音,所有的动作,甚至连空气的流动,都戛然而止。
只有那被暴力撕碎的画布碎片,如同凋零的、色彩斑斓的枯叶,还在空中缓慢地、无声地飘旋、坠落。一片沾着深灰色油彩的碎片,擦着那位刚刚发话的领导的手臂,落在他锃亮的皮鞋边;一片带着土黄色斑块的碎片,打着旋,飘到了目瞪口呆的文化馆馆长脚前;更多的碎片,纷纷扬扬,散落一地,覆盖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,覆盖在苏卫民那双沾满颜料的旧布鞋周围。
世界,陷入了一种极致的、令人心悸的死寂。
所有人都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,僵立在原地,维持着上一秒的姿势。领导半抬着手,脸上那丝赞许的弧度尚未完全褪去,却已被巨大的错愕和不解所覆盖。馆长张着嘴,眼睛瞪得滚圆,仿佛看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灾难。周围的观众、记者、工作人员,无一不是一副瞠目结舌、难以置信的表情,仿佛集体目睹了一场超现实的、残酷的仪式。
闪光灯不再闪烁,议论声彻底消失。只有展厅远处隐约传来的、尚未知晓这边变故的人声,反而更加衬托出此地的绝对寂静。这寂静,比任何喧嚣都更具压迫感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,让人喘不过气。
而造成这一切风暴中心的苏卫民,在完成了那场疯狂的、毁灭性的撕扯之后,那股支撑着他的、反常的爆发力,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瞬间泄尽。
他停下了动作,僵直地站在那里,微微佝偻着背。他低垂着头,目光茫然地落在自己那双同样沾满混乱油彩的手上。那双手,此刻还在微微颤抖着,指缝里嵌着画布的纤维和干涸的颜料碎屑。他看着这双手,眼神空洞,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仿佛刚从梦魇中惊醒的、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惘。
我……做了什么?
这双手,刚刚撕碎了什么?
那被他撕碎的东西,好像……很重要?很多人围着看……很多人说话……
混乱的、碎片化的念头在他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冲撞,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逻辑。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,一种巨大的、无法言说的恐慌和后知后觉的痛苦,如同汹涌的暗流,猛地席卷了他。
“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