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又来了!还是那套“为孩子好”的说辞,骨子里依然是那种将孩子物化、视作可以交换和改善处境筹码的逻辑。李春燕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,一股怒气混合着屈辱直冲头顶。她正要开口反驳,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从院门口响了起来:
“不劳王大姐费心。”
两人同时转头,只见苏建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。他显然是刚回来,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尘土气息,脸色比平时更加晦暗,眉头紧紧锁着,深陷的眼窝里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刀子,直直地射向王秀兰。
他一步步走进院子,脚步沉重,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。他没有看李春燕,只是死死地盯着王秀兰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:
“晓光是我们苏家的孩子,在哪里吃糠咽菜,都是我们苏家的事。她的将来,有我这个大舅操心,用不着别人安排。”
他的话语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,砸在地上,铿锵作响。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,连缝纫机的声音都消失了。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王秀兰被他这毫不留情的态度和冰冷的目光噎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那堆出来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挽回颜面的话,比如“我这也是为了孩子好”、“你们别不识好歹”之类的,但在苏建国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逼视下,最终还是悻悻地咽了回去。
她讪讪地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强撑着架势:“行,行!你们有骨气!我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!算我多管闲事!” 说完,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出了院子,那簇新的蓝花褂子消失在巷口。
苏建国站在原地,胸膛微微起伏,显然余怒未消。李春燕走到他身边,担忧地看着他异常难看的脸色和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。
“建国,你……”
苏建国摆了摆手,打断了她的话,声音疲惫沙哑:“没事。以后她再来,直接关门。”
他不再多说,转身走进了屋里,那背影在秋日的夕阳下,显得格外沉重和孤直。
王秀兰的这次“关切”,像一阵不合时宜的冷风,虽然被苏建国强硬地挡了回去,却也让李春燕心中那份关于苏建国工作的担忧,变得更加沉重和具体。她隐隐感觉到,王秀兰那些关于“厂里不景气”的话,恐怕并非空穴来风。这个家刚刚垒起的一点平静,似乎又开始摇晃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