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世上,公道自会来!”
那一声怒吼,被沉重的枷锁撞得支离破碎,却依旧在丰年镇清冷的街道上,久久回荡。
人群,散了。
之前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镇民,此刻退得比潮水还快。
阿澈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那青衫书生被拖拽着消失在街角,可他那句嘶喊,却成了烙铁,深深地印在了阿澈的心口。
公道?
公道在哪里?
他缓缓转过身,走向后院。
帘子一掀,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杂着绝望的气息,扑面而来。
王伯躺在床上,面如死灰。
他都听到了。
从那青衫书生慷慨激昂的吟诗,到曹彪嚣张跋扈的踹翻汤锅,再到那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。
他听得清清楚楚。
那锅汤,是最后的希望。
那个书生,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现在,都没了。
王伯的嘴唇哆嗦着,干裂的皮肤下透着死气,他看着阿澈,浑浊的眼球里,最后一丁点光彩,也彻底熄灭了。
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,只是缓缓地,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那不是睡着了。
那是心死了。
一个人,没了心气儿,离死也就不远了。
阿澈的心,被这无声的放弃,狠狠地剜了一下。
他正要上前说些什么,门口,又传来了脚步声。
这一次,不是曹彪,而是两个身穿公服,腰挎佩刀的衙役。
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盖着县衙大印的告示,还有一桶黏糊糊的浆糊。
其中一个衙役,照本宣科地念道:“奉县尊大人令,王记菜馆,藏污纳垢,卫生堪忧,有碍镇容,即日起,查封停业,待百味宴后,再行处置!”
话音未落,另一个衙役已经手脚麻利地刷上浆糊。
“啪!”
一张写着“封”字的白纸,被狠狠地按在了门板上。
那白底黑字,刺眼得像一道催命符。
彻底断了王记菜馆参加“百味宴”的最后可能。
彻底断了王伯最后的一点念想。
做完这一切,两个衙役转身就走,从头到尾,没再看阿澈一眼。
“站住!”
阿澈的胸膛里,一股压抑了太久的火山,终于爆发了!
他冲了出去,双眼赤红,死死地盯着那两个衙役的背影。
他想去衙门!
他要去问问那个高高在上的曹县令!
什么是藏污纳垢?
什么是卫生堪忧?
这世道,是不是黑的,就注定永远是黑的?!
他刚要迈步,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,猛地从旁边伸出,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娃子!你不要命了!”
拉住他的,是隔壁肉铺的王屠户。
“放开我!”阿澈挣扎着。
“不能去!去了就是送死!”王屠户急得满头大汗。
“这丰年镇,姓曹!你去衙门口喊冤?你喊破喉咙,都只是给他家的狗,多送一顿骨头!”
“你忘了前年南街的李秀才了吗?”
“他家女儿被曹彪糟蹋了,他去告状,状纸递上去,当天晚上,全家就走了水!”
“一把火,烧得干干净净!”
“衙门出的勘验结果,是自己不慎,引燃了烛火!”
王屠户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,锉着阿澈的骨头。
“三年前,西市的赵掌柜,因为税银的事去理论,第二天,人就从卧龙坡的悬崖上‘失足’摔下去了!”
“上一个,敢去衙门口喊冤的,是城东的张铁匠,就因为修堤坝的工钱被克扣了。”
王屠户指了指城外的方向,手都在抖。
“现在,他坟头的草,都三尺高了!”
阿澈的身体,一点点僵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