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给本公子盛一碗,要最大的碗!”
阿澈将瓦罐往后挪了挪,语气不卑不亢。
“曹公子,抱歉,这锅汤,已经被这位先生买下了。”
曹彪的脸,瞬间沉了下去。
“你说什么?”
他斜着眼,轻蔑地瞟了一眼那个青衫书生。
“一个穷酸,也敢跟本公子抢东西?他出多少钱,本公子出双倍!”
青衫书生眉头一挑,上前一步,声音转冷。
“这位公子,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。此汤是我先定下的,与钱财无关。”
“先来后到?”
曹彪笑了,笑得极其张狂,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。
“在这丰年镇,我,就是规矩!我,就是先来后到!”
他懒得再废话,直接伸手,就要去抢那个瓦罐。
阿澈侧身一挡,护住了瓦罐。
“曹公子,请自重。”
“自重?”
曹彪的耐心彻底告罄,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扭曲。
“给脸不要脸的东西!”
他猛地抬起脚。
不是踹向阿澈。
而是狠狠一脚,踹在了那小泥炉的炉腿上!
砰!
一声脆响!
泥炉本就不稳,被他这么一踹,轰然散架。
那满满一瓦罐滚烫的“善恶汤”,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,轰然翻倒!
哗啦——!
滚烫的汤水泼洒一地!
那股神仙般的香气化作一团浓郁到极致的白雾,猛地炸开,随即,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。
什么都没了。
地上,只剩下一滩水渍和几根可怜的野菜根。
最后的希望,被这一脚,踹得粉碎。
整个店堂,死一般地安静。
曹彪收回脚,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裤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,反咬一口。
“哎哟,你这破锅怎么放的?毛手毛脚,差点烫到本公子!你说,这该当何罪?”
所有人都看清了他刚才的动作。
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。
围观的镇民们,默默地低下头,甚至有人开始悄悄后退,生怕惹祸上身。
“你!”
青衫书生气到浑身发抖,他指着曹彪,厉声怒斥。
“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!你竟敢如此颠倒黑白,行径卑劣无耻!”
“强取豪夺不成,便出手毁之!你眼里,还有王法吗?!”
曹彪被骂得脸上挂不住,恼羞成怒。
他冷笑一声,彻底撕下了伪装。
“王法?在这丰年镇,我爹就是王法!”
他对着身后的衙役一挥手,眼神阴狠如毒蛇。
“这人是谁?满口胡言,冲撞本公子,还敢公然质疑朝廷命官!”
“我看他就是个外地来的奸细,在此妖言惑众!”
“给我拿下!打入大牢,好好审问!”
“你们敢!”青衫书生怒喝。
但那两个衙役根本不理会他,狞笑着抽出冰冷的铁链,饿狼般扑了上来。
书生虽有几分骨气,却终究是个文弱之人,三两下就被衙役反剪双手,用沉重的枷锁,“咔嚓”一声,锁住了脖子。
“住手!”
阿澈喊道。
他死死盯着曹彪,那双向来平静清澈的眸子里,第一次燃起了无法遏制的滔天怒火。
曹彪看着他,得意地笑了。
“怎么?你也要替他出头?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封了你这破店,把你俩关一块儿?”
袖袍之下,阿澈的指甲已刺入掌心,带来尖锐的刺痛。
他感受到了。
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。
那种眼睁睁看着好人蒙冤,恶霸耀武扬威,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锥心之怒。
权势。
在这一刻,碾碎了所有的道理,践踏了所有的尊严。
衙役推搡着青衫书生,就要将他押走。
书生没有再挣扎,他路过阿澈身边时,停下脚步。
在被押出门口的那一刻,他猛地回头,对着店里那个孤零零站着的少年,用尽全身的力气,高声喊道:
“小兄弟,守住你的本心!”
“这世上,公道自会来!”
喊声如雷,回荡在死寂的街道上。
也重重地,敲在阿澈的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