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正四十八年夏的常州,毒辣的太阳烤得地面发烫,运河里的水浅得能看见河底的淤泥 —— 往年这个时候,运河上的漕船能并排走三艘,如今连一艘船过都要纤夫在岸边拉着纤绳,一步一挪地往前蹭。农户王二柱蹲在自家旱田边,粗糙的手掌抚过干裂的土地,指缝里塞满了黄土,几株玉米苗蔫头耷脑地垂着叶子,叶子边缘已经卷成了焦黄色。他叹了口气,起身往家走,土坯房的烟囱里没冒一丝烟,屋里传来老母亲的咳嗽声和女儿小花的哭闹。
“爹,我饿…… 我想喝玉米粥……” 六岁的小花拽着王二柱的衣角,小脸蜡黄,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。王二柱摸了摸女儿的头,又看了看躺在土炕上的老母亲 —— 母亲受了暑气,发着高烧,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,家里的半袋糙米,是三天前从邻居家借的,现在只剩碗底那么一点了。他揣着仅有的 1000 文钱,钱袋被他攥得发皱,匆匆往城里的粮铺跑,心里盼着能买点米回来,救救女儿和母亲。
可到了粮铺门口,王二柱却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拦在了外面。粮铺掌柜刘三斜靠在柜台边,手里把玩着一把紫檀木算盘,算盘珠被他拨得 “噼啪” 响,嘴角带着冷笑:“王二柱,怎么?还想按上个月 800 文的价买米?现在可不是时候了 ——3000 文 1 石,少一文都别想进门!”
“3000 文?” 王二柱吓得后退一步,脚底下的石子硌得他生疼,“刘掌柜,你这是抢钱啊!俺们农户一年到头种粮,也赚不到几贯钱,3000 文够俺家吃三个月了!”
“抢钱?” 刘三站起身,走到门口,居高临下地指着街上的流民 —— 流民们穿着破烂的衣裳,有的抱着孩子,有的拄着拐杖,围着粮铺的门口打转,眼里满是绝望,“你看看外面,多少人等着买米?旱灾还要持续到秋收,到时候 5000 文 1 石都买不到!你要是没钱,就去抢啊,看看官差会不会饶了你!” 说完,他还故意让家丁把粮铺的门帘掀开,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米袋,米袋上印着 “刘记” 的字样,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眼晕。
王二柱攥紧手里的钱袋,指节都泛了白,看着粮铺里的米袋,又想起家里饿晕的女儿和生病的母亲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他知道,刘三是常州最大的粮商,联合了江南的 8 个粮商,半个月前还派人假扮流民,在运河边拦截了朝廷的 3 船赈灾粮 —— 那天他去河边挑水,亲眼看见刘三的家丁把赈灾粮卸到了自家的粮库里,还威胁他不准说出去。现在这些粮商囤了十几万石粮,就是要趁旱灾抬价,榨干农户的血汗钱。
瑞祥号常州分铺的掌柜周明远,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。他站在分铺的二楼,透过窗户看着粮铺门口的闹剧,手里的毛笔飞快地在纸上写着,密报里除了 “常州流民超 5000 人,3 个村落因粮荒准备联名请愿”,还特意加了一句 “刘三粮库昨日新卸粮 2000 石,粮堆高至屋檐,恐有霉变风险”。写完后,他把密报塞进油纸袋里,交给最信任的伙计:“快马送京城,亲手交给江大人,路上别耽误!”
御书房里,胤禛看着密报,手指在案上敲得 “笃笃” 响,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。户部尚书徐大人站在一旁,急得直跺脚:“皇上,国库的存粮仅够京畿三个月,调粮到常州至少需要 20 天,运河水浅,漕船走得慢,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啊!”
前礼部侍郎李大人也站出来,手里捧着一本《大明会典》,语气强硬:“臣请派京营去常州镇压流民!《大明会典》有云,‘民变初起,当速镇压,以防蔓延’,现在不压下去,等他们闹起来,烧了粮铺、冲了官府,新政就全完了!”
“镇压?” 江兰皱起眉头,往前走了一步,身上的墨色布袍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“李大人,你可知流民为何聚集?他们是因为饿肚子,是因为粮商囤粮抬价,不是因为想反朝廷!你派军队去镇压,用刀枪对着饿肚子的百姓,只会让他们更恨朝廷,到时候真的民变,谁能收拾?” 她转向胤禛,递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方案,方案上还沾着些许墨迹,显然是刚修改完的,“皇上,瑞祥号在江南有储备粮,兰馨银行有资金,咱们可以建‘平准基金’—— 用储备粮按成本价抛售稳市价,用银行低息贷促粮商收储,双管齐下,不出三个月,定能稳住粮价。”
胤禛接过方案,手指抚过 “储备粮分布” 那一页,眼睛一亮:“兰丫头,你说的储备粮,够不够常州用?会不会影响其他地方的供应?”
“够!而且不会影响其他地方!” 江兰肯定地说,“大宝之前按‘丰储歉用’的策略,在江南设了 6 个储备粮仓,常州仓有 3 万石,苏州仓有 5 万石,杭州仓有 4 万石,都是去年秋收低价收的 —— 去年江南丰收,农户卖粮难,瑞祥号按 600 文 \/ 石的价收了 20 万石,比市场价还高 50 文,农户们都愿意卖。现在按‘成本价 + 10% 利润’抛售,660 文 \/ 石,比刘三的价低 78%,足够常州百姓吃三个月。其他粮仓的粮不动,不会影响供应。”
胤禛立刻准了方案,还特意下了一道圣旨:“江南各省配合瑞祥号调粮,兰馨银行专款专用,谁敢阻挠平准基金,以‘延误民生’治罪!”
三日后,江兰带着丫蛋、小宝和 20 名兰馨学院的算术生,乘坐快马抵达常州。刚到常州城外,就看见大宝带着 15 艘漕船在运河边等候 —— 漕船的船身吃水很深,装满了粮食,每艘船的船头都站着 5 名京营士兵,士兵们穿着青色的便装,腰间别着腰刀,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围。“姑母,运河水浅,漕船走得慢,我让纤夫们连夜拉船,才赶在今天到。” 大宝擦了擦额头的汗,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,“江大伯还从常州周边调了 50 名士兵,沿运河巡查,昨天还抓了两个刘三的探子,他们想在夜里凿船,被士兵们当场抓住了。”
江兰点了点头,看着漕船上的粮食,心里踏实了不少:“辛苦你了,先把粮卸到瑞祥号的仓库,明天一早就开销售点。”
第二天一早,常州的 10 个 “瑞祥平准粮销售点” 准时开门。每个销售点都挂着一块醒目的木牌,木牌是用梨木做的,上面用红漆写着 “瑞祥平准粮:660 文 \/ 石,凭户籍簿限购 2 斗 \/ 次”,字体又大又清晰,连不识字的农户都能让算术生念给他们听。算术生们坐在临时搭的木桌后,手里拿着 “购粮台账”,台账上画着格子,每一格都写着 “姓名、住址、户籍号、购粮量、日期”,遇到不会写字的农户,就用画押代替 —— 有的农户画个圈,有的画个十字,算术生们都认真地记下来,防止有人重复购粮。
江老实也在销售点帮忙,他穿着粗布短褂,手里拿着一把竹筛,每一袋粮都要筛一遍,把里面的杂质筛掉,再用秤称一称:“这粮是给百姓吃的,不能有沙子,也不能缺斤短两。” 有个农户买了 2 斗粮,觉得袋子轻,江老实就把粮倒在秤上,秤砣压得秤杆翘了起来:“你看,2 斗 4 升,多给你 4 升,家里有孩子,多吃点饭。” 农户感动得连连道谢,拿着粮袋高高兴兴地走了。
王二柱是第一个来买粮的。他拿着户籍簿,户籍簿的纸都快磨破了,上面写着他家 5 口人 —— 他、老母亲、妻子和两个孩子,妻子去年因病去世了,现在就剩他和老母亲、小花。他递上 132 文钱,算术生核实后,给他装了 2 斗米(24 斤),米是新碾的,还带着淡淡的米香。王二柱摸着沉甸甸的米袋,激动得手都抖了,眼泪掉在米袋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:“谢谢江大人!谢谢瑞祥号!俺家小花有救了!俺娘也有救了!”
消息很快传遍了常州的大街小巷。流民们纷纷拿着户籍簿来买粮,有的农户还特意从几十里外的村子赶来,看着 “660 文 \/ 石” 的低价,脸上的恐慌渐渐散去。刘三派来的家丁,刚到销售点门口就闹了起来,一个家丁抢过农户的粮袋,扔在地上:“谁让你们买瑞祥的粮?刘掌柜的粮才是好粮!” 话音刚落,京营士兵就冲了上去,把家丁按倒在地,绳子捆得结结实实。江兰站在销售点前,对着围观的百姓说:“乡亲们,瑞祥号的储备粮会一直供应,直到粮价回落。谁要是敢拦截粮船、哄抬物价,不管他是粮商还是家丁,朝廷定不轻饶!”
与此同时,兰馨银行常州支行也忙了起来。支行就设在瑞祥号分铺旁边,门口挂着 “平准专项贷办理点” 的牌子,丫蛋带着 3 名柜员和 5 名算术生,正在给诚信粮商办理贷款。张记粮铺的张掌柜,是第一个来申请贷款的 ——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,手里拿着一个布包,里面装着近三年的缴税记录和一本账簿。“江大人,俺这三年从没欠过税,去年灾年,俺还赊了 50 石粮给农户,现在还没要回来。” 张掌柜把布包递给丫蛋,语气有些紧张,“俺想申请贷款,收点农户的余粮,按 800 文 \/ 石售,不赚黑心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