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7章 战前的医疗布局(1 / 2)

雍正三十年秋的京城,一场冷雨刚过,瑞祥号后院的银杏叶被打落了大半,湿漉漉地贴在青石板上,踩上去发出 “咯吱” 的轻响。江兰正坐在西厢房的花梨木桌前整理江南分院的蚕桑教学手册,册页上还留着她上月去苏州调研时的墨痕 ——“湖桑 3 号蚕种需在 25c温房催青,每日洒水三次,不可用井水,需晒至常温”,指尖刚在这条旁画完圈,院外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像擂鼓般敲在青石板上,打破了雨后的宁静。

是苏培盛的贴身小太监小禄子,他怀里揣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,雨帽歪在一边,头发被雨水淋得贴在脸上,连伞都顾不上打,撞开院门时还差点摔了个趔趄。“江姑娘!江姑娘!” 他声音发颤,手里的密信举得高高的,火漆上 “雍正御印” 的纹路在阴雨天里仍透着威严,“皇上的密令!科布多急报,准噶尔撕毁和约,突袭了军屯,伤兵堆得像小山,太医院的医官不够用,皇上让您立刻筹备医疗支援!”

江兰心里一沉,指尖捏着的毛笔 “嗒” 地滴了滴墨在手册上,她顾不上擦,连忙接过密信。火漆硬邦邦的,她用指甲抠了半天才拆开,信纸是宫里专用的洒金笺,却被雨水浸得发皱,上面的字迹是胤禛亲笔,笔画比平时急促了许多,连惯常工整的落款都有些歪斜:“准噶尔突袭科布多军屯,骑兵分两翼包抄,我军猝不及防,伤兵逾三百,多为刀箭伤,其中二十余人中箭后伤口发黑,恐是毒箭。军中缺医少药,感染者已达四十余人,太医院医官仅五人,杯水车薪。速从兰馨医馆选精锐学员五十人,组随军医疗队,携足止血、消毒、解毒物资,三日内赴张家口,胤祥已在彼处备妥快马接应。切记:以降低伤兵死亡率为要,为战事保战力!”

“知道了,你回禀皇上,臣定不辱命!” 江兰将密信折好塞进袖中,指尖触到冰凉的丝绸,忽然想起二哥江柱子还在伊犁军营 —— 虽不在科布多,可边境战事一开,伊犁怕也难安稳,她心里揪了揪,却没时间细想,转身就往兰馨医馆跑。路过廊下时,江王氏正拿着竹竿收被单,见她浑身湿透地冲出来,连忙喊道:“兰丫头,你这是去哪?雨还没停呢!”

“娘,给我备两件厚棉袍,再让厨房蒸些黑芝麻核桃糕,我要去科布多!” 江兰的声音飘在雨里,身影已经拐出了巷口。江王氏愣了愣,手里的竹竿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,她连忙招呼闻声出来的大嫂:“快!把给柱子准备的那两件羊皮袄找出来,再装两包驱寒的姜汤粉 —— 科布多比伊犁还冷,兰丫头骑马去,膝盖准受不了,你再找些粗布,给她和医疗队的姑娘们缝几副护膝!”

兰馨医馆离瑞祥号不过两条街,江兰跑到时,实训室内的灯还亮着。五十名学员刚结束晨间的护理考核,秋杏正站在操作台旁,手里捏着止血钳,在猪皮模拟的箭伤伤口上演示缝合:“缝合时针距要匀,每针间隔三分,太深会伤筋膜,太浅容易裂……” 见江兰浑身湿透地冲进来,头发上还滴着水,她连忙放下工具,递过一块干布:“江先生,您怎么了?脸色这么难看?”

“准噶尔突袭科布多,伤兵太多,皇上命咱们组随军医疗队,五十人,三日内出发!” 江兰接过干布擦了擦脸,站在讲台上,目光扫过台下的学员 —— 这些姑娘大多是贫农或包衣出身,去年冬天大半都去伊犁军营支援过,袖口还留着当时护理伤兵蹭的药渍。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虽急却稳:“现在开始选拨:去过西北军营实习、会处理刀箭伤、能骑马跑长途的学员,出列!”

话音刚落,学员们齐刷刷地往前站了半步,没有丝毫犹豫。秋杏第一个举起手,她袖口的药渍格外明显,那是去年在伊犁给一个中箭的百夫长护理时蹭的:“江先生,我去!去年在伊犁处理过三十多例箭伤,还跟太医院的刘医官学过辨毒箭的法子 —— 毒箭伤口会发黑,流的血是暗红色的!”

“我也去!” 李阿妹站出来,她手里还攥着个小布包,里面是她自己配的止血粉,“我会骑马,去年跟着江先生去山西赈灾,骑过三天三夜的马!我还会提纯酒精,用蒸馏的法子,比医馆的烈,消毒更管用!”

“我去!我力气大,能扛担架!” 王秀也站出来,她个子比别的姑娘高些,胳膊上有淡淡的肌肉线条,“去年在伊犁,我一个人扛着担架跑了半里地,把伤兵从战场上救下来的!”

江兰看着眼前的场景,心里暖了暖 —— 这些姑娘,刚来时连拿止血钳的手都抖,如今却个个能独当一面。她拿出纸笔,快速列了份任务清单:“秋杏,你带十个人负责伤口处理,把医馆最好的止血钳、缝合针都带上,再带二十副银针,万一遇到毒箭,能用银针放血排毒;李阿妹,你带十人管消毒和物资,把库房里的酒精都装妥 —— 记得用蒸馏装置再提纯一次,浓度要到七成,坛口用软木塞封紧,外面裹三层棉絮,别洒了;王秀,你带十人准备担架,去木工房把那些轻量化担架都搬来,就是咱们上月改的,木杆用空心竹杆,帆布换耐磨的粗布,拆开来能塞进马背上的褡裢,组装起来能扛两个伤兵;陈巧,你带剩下的二十人整理药材,把止血粉按‘十份止血草配一份蒲黄’的比例调好,再把解毒的黄连、甘草烘干磨成粉,装在小瓷瓶里,每人揣十瓶!”

分派完任务,医馆里立刻忙了起来。秋杏带着人去库房翻找器械,金属止血钳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,她还特意把每把钳子都用酒精擦了一遍,用布包好:“这些钳子是救急用的,可不能带脏东西!” 李阿妹则领着人往蒸馏装置里倒粗酒精 —— 那装置是江兰上个月画图纸让木工做的,用铜锅蒸馏,能把酒精浓度从五成提到七成,她一边盯着火候一边叮嘱:“火别太大,不然酒精会烧起来!”

王秀去木工房搬担架时,还特意检查了每副担架的竹杆:“这根竹杆有裂纹,不能带,换根新的!不然扛到半路上断了,伤兵会摔着!” 陈巧在整理药材时,把烘干的黄连粉分成小份,装在瓷瓶里,还在每个瓶身上贴了纸条:“黄连粉,解毒用,每次一勺,温水送服”,怕学员们记混。

江兰则坐在桌前,开始写《战地护理手册》。她铺展开一张新的宣纸,手里的狼毫笔蘸了浓墨,想起去年在伊犁的教训 —— 有个士兵被马刀划了道小口子,因为没清创干净,伤口里留了碎布,最后感染化脓,不得不截肢;还有个伤兵因为和感染的伤兵睡在一个帐里,好好的箭伤也引发了高热。这些教训,都成了手册里的重点。

“第一条:清创。凡刀箭伤,先用水冲洗伤口(若无水,用干净的棉布蘸酒精擦),再用七成酒精擦拭伤口周围三寸,若有异物(箭头、碎骨、碎布),需用消毒后的镊子取出,不可用手直接碰 —— 手上有细菌,会带进伤口引发感染;第二条:止血。小伤口用配好的止血粉敷上,再用棉布包扎,包扎时松紧度以能伸入一指为宜;大伤口需用止血带(用宽棉布做,别用绳子,会勒伤皮肤),绑在伤口上方三寸处,每半个时辰松一次,每次松一刻,避免肢体坏死;第三条:隔离。感染的伤兵需单独安置在一个医帐,用过的器械需用沸水烫煮一炷香时间,护理完感染伤兵后,需用皂角洗手,再护理其他伤兵;第四条:毒箭处理。若遇毒箭伤,先将伤口处的血挤出(用手挤,挤到流出鲜红的血为止),再用七成酒精冲洗,然后敷上黄连粉,若伤兵出现头晕、呕吐,立刻喂一勺甘草粉;第五条:术后护理。伤兵术后需喂流食(小米粥、稀粥),不可喂干硬的食物,每天记录伤兵的体温、伤口情况,若有异常,立刻上报。”

她一边写,一边让陈巧抄录,每个条款后面都加了 “为何如此做” 的注释。陈巧抄到 “止血带每半个时辰松一次” 时,还在旁边加了自己的笔记:“松止血带时要慢,别一下子松开,不然血会冲得太快,伤兵会头晕”,江兰看了,笑着点头:“你加得好,这点很重要。”

傍晚时分,江石头带着京营的五个士兵来了,士兵们手里还推着两辆马车。他刚从军机处过来,脸上还带着风尘:“兰丫头,我刚听马齐大人说,准噶尔这次突袭用的是新战术,骑兵分两队包抄,所以伤兵多在两翼的军帐,你到了前线,记得把医疗队分成两队,一队去左翼,一队去右翼,这样能快点处理伤兵。” 他看着院子里堆得像小山的陶坛、棉布、担架,忍不住感慨:“你们这准备得也太周全了!我让士兵们把物资分装车,1 号车装酒精和止血粉,2 号车装担架和器械,这样到了张家口换马时,好清点!”

“大哥,前线的伤兵等不起,周全点好。” 江兰接过他递来的水囊,喝了一口,“李阿妹把酒精提纯到七成了,比之前的管用;止血粉加了蒲黄,止血能快三成;陈巧还准备了解毒的黄连粉,怕准噶尔用毒箭。”

江石头点点头,指着那些担架:“这担架改得好!京营的士兵之前抬伤兵,两个人抬一个都费劲,你这担架轻,一个人就能扛着跑,到了前线肯定管用。我还让士兵们在马车上铺了棉垫,你们骑马累了,能在上面歇会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