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3章 皇后的 “提醒”(1 / 2)

雍正二十八年十月廿五的清晨,京城飘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微雪。细碎的雪粒落在瑞祥号的青瓦上,积起一层薄薄的白霜,西厢房内,江兰正和大宝核对蒙古贸易的物资清单,指尖划过 “羊毛五千斤、暖身膏药两千贴” 的字样,耳边还响着丫蛋汇报护理坊药材库存的声音:“姐,当归和川芎还剩三千斤,够伊犁军营用三个月,就是蒙古那边要的黄芪,还得等山西药材商下周送货。”

“让药材商尽快,” 江兰笔尖顿了顿,在清单旁标注 “黄芪优先运输”,“巴图特意说蒙古草原上老人多,黄芪熬汤能御寒,咱们不能误了约定。”

话音刚落,院门外传来苏培盛沉稳的声音,带着宫廷特有的规整:“江姑娘,皇后娘娘懿旨,请您即刻前往长春宫一叙,娘娘说备了新煮的姜枣茶,想与您聊聊护理坊的事。”

江兰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 —— 皇后乌拉那拉氏素来深居简出,除了年节庆典,极少单独召见外臣,更别说她一个包衣出身的实业商户。她心里隐隐觉得,这场召见恐怕不只是 “聊护理坊” 那么简单,却也不敢怠慢,连忙起身整理素色布裙,又让丫蛋把护理坊的《冬季药材供应表》带上:“若是娘娘问起,也好有个答复。”

马车在积雪的石板路上缓缓前行,车轮碾过薄雪,留下两道清晰的辙印。江兰掀开车帘一角,望着窗外渐渐靠近的紫禁城,朱红宫墙在白雪映衬下愈发庄严,心里却泛起一丝莫名的紧张 —— 自胤祥受伤后,朝野便有流言,说 “怡亲王为护江兰不惜涉险,恐有私情”,甚至还有御史暗奏 “江兰以实业之名,攀附皇室”,难道皇后召见,是为了这些流言?

长春宫的宫门在眼前缓缓打开,宫女引着江兰穿过栽满腊梅的庭院,寒风吹过,枝头的雪粒簌簌落下,带着淡淡的梅香。殿内暖意融融,鎏金铜炉里燃着驱寒的艾叶,皇后端坐在铺着貂皮垫子的宝座上,身着明黄色绣凤袍,头戴点翠珠钗,神色温和却难掩威严。

“民女江兰,参见皇后娘娘,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 江兰躬身行礼,姿态恭敬。

“起来吧,” 皇后的声音轻柔却有分量,指了指身旁的锦凳,“外面雪大,冻着了吧?快坐下喝杯姜枣茶,这是本宫让人用新疆贡枣煮的,暖身子。”

宫女连忙奉上茶盏,青瓷碗里的姜枣茶泛着琥珀色,热气袅袅升起,驱散了江兰身上的寒气。她捧着茶盏,指尖感受着温热,却不敢放松 —— 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虽无审视之意,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沉静,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。

“听闻你护理坊的药膏,在伊犁军营很是管用?” 皇后先开了口,语气随意,像是寻常拉家常,“前日皇上还说,江柱子寄回的信里,夸你们的暖身膏药比太医院的方子还见效,士兵们站岗都不怕冷了。”

“娘娘过誉了,” 江兰放下茶盏,语气诚恳,“护理坊的药膏能帮到士兵,全靠娘娘和皇上支持。臣已让丫蛋整理了《药膏熬制手册》,打算印发给边疆各州县的药铺,让更多百姓也能用得上。”

皇后微微点头,目光转向殿角摆放的一盆水仙,花瓣上还沾着雪粒,却依旧开得清雅:“你倒是心细,事事都想着百姓。只是做实业辛苦,尤其你一个女子,要管着十八省的商号,还要修订《商律》,怕是连好好歇一日的功夫都没有吧?”

“臣不觉得辛苦,” 江兰抬头,眼神坚定,“能为新政出力,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,便是臣的本分。”

“本分?” 皇后轻轻重复这两个字,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,语气里多了几分深意,“可这世上的‘本分’,有时却由不得自己选。就像这水仙,生在宫中,便只能在殿内开花;若是生在野外,怕是早被大雪冻坏了 —— 有些身份,有些位置,从一开始就定好了。”

江兰心里一凛,终于明白皇后的话外之音。她放下手册,身体微微前倾,等着皇后继续说下去,却不敢贸然接话 —— 在后宫与朝堂的规则里,每一句话都可能暗藏机锋。

皇后看着她沉稳的模样,眼底闪过一丝赞许,却也多了几分严肃:“皇上登基这些年,一心推行新政,身边连个能贴心说话的人都没有。后宫虽有嫔妃,却大多只懂琴棋书画,不懂朝堂实务,更别说帮皇上分忧了 —— 你是个聪明姑娘,该知道‘后宫无主’,对皇上、对朝廷,都不是好事。”

这话像一颗石子,在江兰心里激起涟漪。她怎会不懂 “后宫无主” 的含义 —— 皇后这是在暗示,皇上需要一位能懂他、能帮他的伴侣,而她,或许是皇后眼中的 “合适人选”。可她穿越而来,所求的从不是后宫的荣华,而是能自由推行新政,能让自己的实业真正惠及百姓。

“娘娘,臣……” 江兰刚想开口推辞,却被皇后打断。

“你先别急着说,” 皇后抬手,示意她听下去,“本宫知道,十三爷为护你,手臂受了重伤,现在王府还贴着你护理坊的药膏。朝野上下都在说,‘怡亲王对江兰用情至深,不惜以身犯险’。十三爷今年三十有五,至今尚未立正妃,宗室里催得紧,皇上也为此事烦心 —— 你说,若是让宗室知道,十三爷心仪的人,却总在皇上身边打转,非议会不会更多?”

“打转” 两个字,像一根细针,刺得江兰心口微微发疼。她终于彻底明白,皇后这场召见,不是关心护理坊,也不是拉家常,而是一场带着善意却不容拒绝的 “提醒”—— 要么接受皇上的心意,入宫成为能 “帮他分忧” 的妃嫔;要么回应胤祥的守护,嫁入怡亲王府,断了朝野的非议;若是两者都不选,却依旧与皇室走得亲近,不仅会毁了自己的实业,还会连累胤祥,甚至让皇上陷入 “偏袒商户” 的非议。

殿内的艾叶香忽然变得有些浓重,江兰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,指尖泛白。她想起穿越前,自己在护理学校里,对着《护理学导论》发誓,要 “以专业助他人,以行动践初心”;想起雍正元年,她在漕运码头,看着漕工们饿着肚子干活,立志要 “规范漕运,让百姓有饭吃”;想起现在十八省的商户,因为《商律》的颁行,终于不用再受漕帮刁难,不用再怕苛捐杂税 —— 这些才是她真正在意的,是她穿越而来的意义。

“娘娘,” 江兰深吸一口气,声音平静却坚定,“臣出身包衣,能有今日,全靠皇上赏识、娘娘体恤,还有十三爷的相助。臣心里清楚,自己几斤几两 —— 后宫之事,关乎皇室体面、宗室规矩,臣无德无才,不敢奢求;十三爷的恩情,臣记在心里,却也明白,臣的志向在实业,在新政,在十八省的百姓身上,而非王府的后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