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雍正的心思(1 / 2)

初夏的深夜,养心殿内只剩御案上的一盏宫灯亮着。鎏金灯座映着明黄色的灯纱,将胤禛批阅奏折的身影拉得颀长,墨香与龙涎香在静谧的殿内交织,连窗外蝉鸣都弱了几分。江兰坐在殿角的小凳上,手里捧着明日筹备启程去江南的行李清单,指尖反复划过 “鱼鳞图册副本”“满文田亩对照表”“艾草膏两罐” 等条目 —— 这是她熬到亥时整理的,按田文镜昨日的嘱咐,需将核查田亩的必备文书、药品分类打包,明日清晨需先向皇上辞行,再与田大人汇合出发,绝不能耽误五月汛期前的核查进度。

殿内只有胤禛翻奏折的轻响,偶尔夹杂着他笔尖停顿的细微声响。江兰不敢抬头,目光落在清单上,却能清晰感受到胤禛的目光每过片刻就会扫过她,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。自前日朝堂上,她呈出鱼鳞图册戳破江南士绅隐瞒田亩的谎言后,胤禛对她的信任又深了一层 —— 不仅特许她 “江南事务可直接奏报”,还让苏培盛多给了她两匹防潮的细布,说是 “给丫蛋做衣裳用”。这份细致的关照,让她在御前当差时愈发谨慎,生怕辜负这份信任。

“明日先辞行,再与田文镜去江南?” 胤禛突然开口,打破了殿内的寂静,笔尖停在一本江南漕运奏报上,目光落在江兰身上。

江兰连忙起身躬身,动作比往常更显恭谨:“回皇上,是。田大人说卯时三刻在宫门外候着,咱们需赶在午时前出京,才能按行程在五日前抵达苏州。”

“嗯。” 胤禛点头,将奏折推到御案一侧,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,像是在斟酌什么要紧事,“你入宫快一年了吧?从杂役房帮人处理烫伤,到御前整理奏报、学满语,再到如今能帮朕查田亩、辨谎言,倒比朕当初预想的,走得稳、走得快。”

江兰心里一凛,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清单边角,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—— 胤禛突然提起她的过往,绝非随口闲聊。她连忙回话,语气带着刻意的谦卑:“都是皇上和苏公公的恩典,奴才只是运气好,每次遇到事都有贵人提点,才没出大错。若是没有皇上特许学满语、看水利书,奴才如今还在杂役房洗衣裳呢。”

她刻意将功劳全归给胤禛与苏培盛,避开 “自身能力” 的表述 —— 在等级森严的御前,“归功上位者” 永远是最稳妥的选择,尤其是在皇上主动提起过往时,绝不能流露出半分自满。

胤禛没再接话,重新拿起奏折,却没立刻落笔,反而沉默了足足三息。殿内的龙涎香似乎更浓了些,江兰站在原地,只觉得后背已沁出薄汗,直到胤禛突然问:“你想一直做宫女吗?”

这句话像一道惊雷,让江兰瞬间僵在原地。她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错愕 —— 穿越成包衣之女时,她最大的心愿是 “活下去、不饿死”;入宫做杂役时,她盼着 “能安稳当差、不被欺负”;成为御前侍女后,她想着 “多学本事、帮皇上推进新政”。可 “想不想一直做宫女” 这个问题,她从未敢深思过。在清朝,宫女的命运大多由内务府掌控,到了年纪就要出宫,能留在御前已是天大的福气,“不做宫女” 对她这个包衣出身的人来说,简直是不敢奢望的事。

她很快回过神,双膝 “扑通” 一声跪地,头埋得极低,额头几乎要碰到金砖地面,声音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颤抖,却依旧保持着条理:“回皇上,奴才能在御前伺候皇上、整理新政奏报,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。奴才出身汉军旗包衣,能有今日的安稳日子,全靠皇上垂怜,别说做宫女,就是一辈子在御前扫地,奴才也心甘情愿,不敢有半分奢求。”

这番话半真半假。真的是她确实感激胤禛的提拔,假的是她并非 “心甘情愿做一辈子宫女”—— 她想帮更多像丫蛋一样的孩子,想让家人彻底摆脱包衣身份,想在新政里做更多实事,这些都需要更高的地位、更大的权力。可她不能说,也不敢说 —— 在皇上面前表露 “野心”,轻则被斥 “僭越”,重则可能失去现有的一切。唯有 “守本分、知满足”,才能让胤禛放心。

胤禛看着她躬身的背影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—— 有认可,有了然,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期许。他怎会看不出江兰的心思?这一年来,她处理烫伤时的沉稳、学满语时的刻苦、查水利时的细致、辨田亩时的敏锐,哪一点都不像 “甘心安于现状” 的人?她只是懂分寸、不僭越,知道在什么时机说什么话罢了。

“起来吧。” 胤禛的语气缓和下来,重新拿起笔,在奏折上落下几个字,“夜里凉,地上更凉,别跪坏了身子,江南核查还需要你出力。行李再检查一遍,尤其是满文的鱼鳞图册,别漏了副本,还有丫蛋的衣裳,多带两件薄的,江南比京城潮。”

“是!奴才遵旨!谢皇上关心!” 江兰连忙起身,膝盖因跪地而有些发麻,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—— 胤禛不仅没追究她的 “不敢奢求”,还记着丫蛋的衣裳,这份细致的关照,比任何赏赐都让她安心。

退出内间时,已是子时。月光透过养心殿的廊柱,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子,像撒了一地的碎银。江兰摸了摸胸口的墨玉佩,玉面被体温焐得温润,让她想起外婆生前常说的 “兰兰,做人要懂分寸,才走得远”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,心里却忍不住琢磨 —— 胤禛问那句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?是试探她的野心,还是…… 想给她更高的位置?

回到东偏院时,丫蛋已在小床上睡熟,小手里还攥着一张画满竖线的废纸 —— 那是她白天帮江兰记田亩数时画的,说 “这样姐整理的时候就不用再数一遍了”。江兰轻轻帮她把废纸从手里抽出来,又给她盖好薄被,才走到书桌旁,重新翻看行李清单。宫灯的暖光映在纸上,可她的心思却总飘回胤禛那句问话上,直到丑时才勉强睡着,还做了个梦 —— 梦里她穿着新宫装,手里拿着一块刻字的腰牌,站在养心殿里,胤禛笑着说 “你做得好”。

次日清晨,天还没亮透,江兰就叫醒了丫蛋,帮她梳好头发、换上干净的布衫。刚走到养心殿外,就见苏培盛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太监服,手里捧着一个锦盒,快步迎上来,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:“江兰姑娘,皇上有旨,让你先进内间,丫蛋姑娘跟小禄子去偏殿等着,一会儿再一起辞行。”

江兰心里疑惑,却还是按苏培盛的话做,让丫蛋跟着小禄子走,自己跟着苏培盛走进内间。殿内已站着四位御前侍女,见她进来,都连忙躬身行礼,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—— 往日这个时辰,皇上都在批阅早奏,今日却特意让人叫她进来,还让其他侍女也在,显然是有要紧事。

胤禛坐在御座上,手里拿着一块象牙腰牌,腰牌上刻着 “御前掌事” 四个篆字,边缘还镶着细细的银丝,在宫灯下发着柔和的光。见江兰进来,他开门见山:“江兰,你在御前当差勤勉,又能为朕分忧新政事务,今日朕升你为‘掌事宫女’,管理御前所有侍女的排班、奖惩,月钱从二两涨到五两。”

江兰的瞳孔瞬间放大,手里的清单 “哗啦” 一声掉在地上。掌事宫女!这可不是普通的晋升 —— 往日御前侍女都归内务府直管,如今让她管理,等于把御前的人事权分了她一份;月钱涨到五两,更是比杂役房总管的月钱还高!这意味着她不再是 “底层宫女”,而是正式踏入了宫廷中层,有了自己的权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