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静怡端着一杯温水回到卧室,小心地扶起母亲,看着她小口啜饮。
徐艳干裂的嘴唇沾了水,显得有了些生气,但眼神里的疲惫和茫然却丝毫未减。
她咽下几口水,轻轻推开杯子,声音细弱:“静怡啊……你跟妈说实话,咱们到底为什么来这儿?是不是……你惹上什么麻烦了?”
这个问题像一根针,刺破了徐静怡强撑的镇定。
她鼻子一酸,差点掉下泪来,赶紧别开脸,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,借着整理被角的动作掩饰情绪。
“妈,您别瞎想,我能惹什么麻烦?”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,“就是……就是之前那案子啊,新闻不都播了嘛。咱们小区附近有人出事了,警察说要找咱们了解点情况,又怕记者打扰您养病,才给安排了这么个清静地方。等这事过了,咱立马回家。”
这套说辞是来接她们的人提供的,徐静怡复述得磕磕绊绊,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。
一个普通的案子,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,近乎软禁?
徐艳浑浊的眼睛看着她,沉默了一会儿,轻轻叹了口气:“你别骗我了……我老了,病了,可不糊涂。这两天外面守着的那些人,还有那个赵护士……不像普通社区的人。静怡,要是真有什么事,你别一个人扛着,得跟妈说……实在不行你去找……”
“妈!真没事!”徐静怡下意识地抬高声音,打断了母亲要说出来的名字。
随即心猛地一揪,忙上前攥住母亲的手,指腹触到那片冰凉时,连带着声音都发紧:“就是配合调查,很快的。您好好休息,别多想,养好身体最要紧。”
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,那里面盛着太多历经世事的担忧,几乎要将她脆弱的谎言看穿。
安抚母亲重新躺下,看着她渐渐合眼睡去,呼吸依旧轻浅而不安稳,徐静怡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。
她走到客厅窗边,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,向下望去。
那个总在榕树下看报纸的中年男人,似乎从未翻过页;那个推着婴儿车慢慢走过的年轻女人,来回走了三趟,车里的婴儿不哭不闹,安静得过分。
这些人,是不是都是来看守她的?
那个“赵姐”刚才出门了,说是去取药,但徐静怡注意到她离开时,和楼下那个“看报男人”有一个极其短暂快速的眼神交汇。
恐惧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来,勒得她心脏发慌。
她到底卷进了什么样的事件里?
那些人口中的“风险”究竟是什么?
为什么偏偏是她?
窗外阳光正好,她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,从脚底慢慢爬升,蔓延至全身。
时间在这种煎熬中悄然流逝。
……
西林街道,
暖橘色的光晕懒洋洋地爬过店铺招牌和居民楼的窗台。
“徐静怡”正提着一个普通的环保购物袋,混在下班涌来的人潮中,不紧不慢地朝嘉福小区走去。
她平静的神情略带一丝疲惫,但目光扫过街道商铺与行人时,眼底深处藏着一闪而过的审视。
她叫江雪,隶属特事局外勤行动处,代号“夜莺”。这是她扮演徐静怡的第三天。
江雪的步伐频率、微微含肩的体态,甚至偶尔因路边小吃摊飘来的香气而下意识放缓的脚步,都完美复刻了资料里的那个批发店女老板。
只有她自己知道,每一次抬眼,每一次驻足,都在不经意间跟队友默契地交流。
他们的伪装天衣无缝,融入市井,但彼此间无声的默契构筑成一张无形的网,笼罩着这条看似寻常的街道。
江雪走进嘉福小区大门,不着痕迹地对门卫室里的陈大爷点了点头。
陈大爷今天似乎格外精神,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,手里拿着份报纸,目光炯炯地掠过每一个进出的人。
“小徐回来啦?”陈大爷乐呵呵地打招呼,声音洪亮。
“嗯,陈大爷,今天您值班呢?”她自然地接话,这是每日例行的安全确认。
“是啊,最近晚班都是我。”陈大爷中气十足地回答,手指在报纸上不着痕迹地敲了三下。
江雪点点头,走进小区。
耳机里传来极轻微的电流声,随即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,是负责技术支援的同事:“‘夜莺’,信号清晰。三号点和五号点完成轮换。七号点报告,三单元二楼东户异常窗帘已复位,无人为操作痕迹,判断为风动。”
江雪没有回应,只是抬手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,这个动作确认了信息接收。
走进单元楼,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。
楼梯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回声。
江雪用钥匙打开二楼的房门,侧身进入,但在门合上的瞬间,她的身体有极其短暂的凝滞,耳朵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。
数秒后,一切正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