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兰有孕的喜讯,如同长了翅膀般,迅速传遍了宁远侯府的每一个角落,继而飞出了高墙,在京城勋贵圈中漾开了一圈涟漪。贺帖与贺礼如雪片般纷至沓来,澄园门前一时间车马络绎,道喜之声不绝。
在这片喧嚣之中,太夫人小秦氏的反应,堪称典范。
她闻讯后,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赶到了澄园,步履匆匆,脸上洋溢着一种毫不掩饰的、甚至比顾廷烨本人还要浓烈几分的喜悦。彼时明兰正由顾廷烨陪着在暖阁里歇息,听闻太夫人到了,两人对视一眼,顾廷烨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下眉,明兰则迅速收敛了面上因闲适交谈而露出的轻松,换上了惯常的恭谨神色。
“快请母亲进来。”明兰示意小桃去打帘子。
小秦氏一进来,未语先笑,那笑容真切得如同三月暖阳,径直走到明兰榻前,竟是避开了明兰欲要起身行礼的动作,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,目光慈爱地在她尚平坦的小腹上流连,语气充满了激动与欣慰:“好孩子!快别动!真是天大的喜事!我们侯府,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!”
她说着,眼角甚至微微泛起了泪光,拿出帕子轻轻按了按,转向顾廷烨,嗔怪中带着无限的欢喜:“烨哥儿也是,这样大的喜事,合该早些派人去告知我一声,我也好早些过来看看明兰!这头三个月最是要紧,万万疏忽不得!”
顾廷烨神色平静,微微颔首:“劳母亲挂心,原是刚确诊不久,想着稍稳当些再禀明母亲。”
“这是哪里话!我挂心不是应当应分的吗?”小秦氏嗔道,随即又满面春风地拉着明兰的手,细细询问她身子可有何不适,饮食起居如何,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孕期要注意的事项,言辞恳切,关怀备至,俨然一位再寻常不过的、为晚辈有喜而欣喜若狂的长辈。
明兰垂眸听着,不时乖巧地应一声“是”,或道一句“谢母亲关怀”,心中却并未因这番热情而放松半分警惕。她与小秦氏周旋日久,深知这位太夫人面上越是和煦如春,内里便越是莫测。
果然,一番关切之后,小秦氏话锋一转,脸上露出了几分郑重与神秘,她轻轻拍了拍明兰的手背,柔声道:“好孩子,你如今身子金贵,寻常的安胎药虽也稳妥,但终究是些太平方子。母亲这里,倒有一张祖上传下来的安胎秘方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顾廷烨和明兰,见二人都静静听着,便继续道:“这方子还是我娘家祖母那辈传下来的,用料极为讲究,配制也繁琐,但效果却是极好的。当年我怀着你大哥廷炜时,便是用了这方子,孕期安稳,生产也顺遂。这些年我一直仔细收着,就盼着日后府里的孩子们都能用上。”
她言辞恳切,带着一种分享家族秘宝般的真诚与殷切,让人难以生出拒绝之心。
“这……”明兰面露迟疑,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顾廷烨。
顾廷烨眸色深沉,看不出情绪,只淡淡道:“母亲费心了。只是明兰如今有太医和常嬷嬷照看,用药一事,还需谨慎。”
小秦氏仿佛早料到他会如此说,脸上的笑容不变,反而更添了几分理解与包容:“烨哥儿谨慎是应当的。这方子我也带来了,你们若不信,大可拿去让太医瞧瞧,看是否妥帖。”说着,她便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、略显古旧的宣纸,递了过来。
“母亲言重了,并非不信母亲。”顾廷烨接过药方,并未立即展开,只是拿在手中。
小秦氏叹了口气,语气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感慨:“我知道,因着从前一些误会,你们心里对我或许还有些芥蒂。可我到底是廷烨的嫡母,是这侯府的太夫人,侯府子嗣昌盛,便是我最大的心愿。明兰腹中的孩儿,将来也要唤我一声祖母,我岂有不盼着他好的道理?这方子若真有问题,我拿来害了明兰,于我又有何益处?岂不是自毁长城,惹人唾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