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兰被他圈在怀里,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剧烈的震动和手臂传来的、几乎有些失控的力道。她垂下眼睑,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,低声回道:“是……是侯爷出征前夜。妾身想着……沙场险恶,便绣了这两个字,盼能……盼能佑护侯爷一二。又怕侯爷知晓了,心中挂碍,故而未曾言明,只用寻常锦缎包裹了……”
她的声音越说越低,带着几分被看穿心思的赧然。
出征前夜……顾廷烨闭上眼,仿佛能看到那晚澄书房不灭的灯火下,她独自一人,就着昏黄的烛光,用那纤细的手指,捻着取自自身的青丝,一针一线,怀着怎样沉重而虔诚的心情,绣下这两个字。那该是怎样的不眠之夜?那该是怎样的牵肠挂肚?
而他,当时满心军务,竟未察觉分毫。接过这护心镜时,也只当是寻常物件,随手便贴身戴了。
粗心至此!糊涂至此!
“我竟……毫不知情。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深深的自责与后怕,“若非今日这箭……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……”
“侯爷不知才好。”明兰轻轻打断他,抬起头,目光清澈地看着他,眼中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,“妾身只愿侯爷心无挂碍,专注战事,平安归来。如今侯爷安然回府,这护心镜便是完成了它的使命,妾身……心愿已足。”
她的话语平静,却字字敲在顾廷烨心上。
她不要他知道她的付出,不要他的感激,她只要他平安。
这份深情,这份隐忍,这份只问付出、不问回报的纯粹,让顾廷烨喉头哽咽,竟一时说不出话来。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,看着她在烛光下清丽而坚毅的眉眼,仿佛要将她的模样,连同这护心镜上的“平安”二字,一同刻入灵魂深处。
他缓缓抬起手,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眼角残留的泪痕,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珍视。
“明兰,”他唤她的名字,不再是疏离的“夫人”,而是带着一种郑重的、仿佛立誓般的口吻,“你的心意,我今日……方知深意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再次落在那合拢的护心镜上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沙场将领的决绝:“此物,于我,重于性命。从今往后,它便是我顾廷烨的护身符,人在它在。”
这不仅是对这救命的护心镜的承诺,更是对她这份沉甸甸心意的回应与珍藏。
明兰望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震撼、动容与郑重,心中最后一丝窘迫也悄然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与安心。她轻轻点了点头,将脸颊重新埋入他坚实的胸膛,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,只觉得数月来的担忧与等待,在这一刻,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。
无需再多言语。
箭痕惊心,深意暖心。
他知她心,她亦懂他意。
这便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