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夫人和五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,惊讶之余,也难免有些失望,看来这场热闹是没得看了。她们悻悻地摇起了团扇。
小秦氏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,她闭上眼睛,默念了一句佛号,再睁开时,眼中已是一片身为嫡母的慈悲与宽容,甚至还带着一丝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。她轻轻叹了口气,似是无奈,又似是认命。
而跪在地上的曼娘——
在血液融合的那一刹那,她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,又像是被巨大的喜悦猛地击中天灵盖!她先是僵直了一瞬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随即,一股狂喜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伪装!
“融了…融了!真的融了!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,猛地抬起头,脸上早已泪流满面,却不是之前的哀切,而是极致的、扭曲的激动与狂喜!
她一把推开怀中的昌哥儿,也顾不上孩子被推得踉跄了一下,竟手脚并用地朝着顾廷烨的方向爬了两步,伸出颤抖的手,似乎想去抓他的衣摆,声音陡然拔高,尖利得几乎刺破众人的耳膜:
“侯爷!侯爷您看到了吗?!融了!血融了!昌哥儿是您的儿子!是您的亲骨肉啊!老天有眼!老天有眼啊——!!”
她喊得声嘶力竭,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、算计、忐忑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!那泪水混杂着狂喜的笑容,让她原本柔美的脸庞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。
“苍天在上!您终于开眼了!还我儿清白!还我儿一个公道了!呜呜呜…”她复又伏倒在地,嚎啕大哭起来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这一次,哭声中充满了“沉冤得雪”的激动和胜利的狂喜。
昌哥儿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癫狂状态吓得愣在原地,张着嘴,连哭都忘了。
族老们被她这失态的模样弄得有些尴尬,纷纷移开目光,或低头喝茶,或轻声咳嗽。
顾廷烨看着碗中那团融合的血液,又看看地上状若癫狂的曼娘,眉头紧紧锁起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他薄唇紧抿,下颌线绷得像铁块一样硬,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和…一种深深的、被愚弄的屈辱感。他猛地一甩袖袍,转过身去,不再看那对母子,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、却冰冷至极的冷哼。
这反应,在众人看来,分明是铁证如山之下,不得不认,却又心有不甘、恼羞成怒的表现!
曼娘虽在狂喜之中,却也没错过顾廷烨这“不甘”的反应,心中更是大定!成功了!她真的成功了!连滴血认亲都过了!从今往后,昌哥儿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公子!而她…
她几乎已经能看到自己锦衣玉食、扬眉吐气的未来!
然而,就在她沉浸在这巨大胜利的眩晕之中,就在族老们准备出言缓和气氛、商议如何安排这“认祖归宗”的后继事宜之时——
顾廷烨那冰冷彻骨的声音,如同腊月里的冰棱,骤然炸响在看似“圆满”的厅堂之中:
“滴血认亲,古已有之。”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如淬毒的箭矢,一一扫过在场众人,最后定格在那只白瓷碗上,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讥讽的弧度。
“却不知诸位可曾听过,若在这清水之中,加入大量细盐,则无论是否亲生父子,血液——皆会相融?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整个正厅,万籁俱寂。
方才所有的欣慰、感慨、狂喜、不甘…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掐断!
曼娘脸上的狂笑和泪水瞬间冻结,化为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,猛地抬头看向顾廷烨,又猛地看向那只碗,脸色唰地一下,惨白如金纸!
假象精心构筑的迷梦,在这一刻,被毫不留情地彻底撕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