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兰立刻起身,退后一步,敛衽深深一礼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:“母亲万万不可!此等重任,儿媳万万不敢承受!”
小秦氏故作不悦:“这是为何?莫非是嫌母亲给你的担子太重了?”
“母亲折煞儿媳了!”明兰连忙道,语气恳切无比,“母亲执掌中馈多年,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,上下宾服,此乃天大的功劳,亦是儿媳学习的楷模。儿媳才嫁入府中几日?于侯府人事、旧例、人情往来皆是一知半解,懵懂无知。若此时便贸然接手,非但不能为母亲分忧,反而可能因愚钝无知,行差踏错,坏了母亲多年心血,失了侯府体面,那便是儿媳的罪过了!”
她将姿态放得极低,一口一个“愚钝”、“无知”、“学习”,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。
小秦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,面上却依旧温和:“傻孩子,谁还不是从不会到会的?有母亲在旁指点着你,怕什么?”
明兰却坚持不肯,再次深深行礼:“母亲爱护之心,儿媳感激涕零。只是中馈之事,关乎侯府门楣,非同小可。儿媳恳请母亲,再多操劳些时日。容儿媳先在澄园这小地方慢慢学着,待日后真正熟悉了府中诸事,略有长进,若母亲届时还觉得儿媳堪用,儿媳再听从母亲吩咐,为母亲分忧解难不迟。”
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全了小秦氏的脸面,表达了恭敬和谦逊,又实实在在地拒绝了接掌全盘。只肯守着澄园这一亩三分地“学习”。
小秦氏看着她低垂的、显得无比恭顺的头顶,心中暗恨。这丫头,滑不溜手!竟如此沉得住气!
她沉默片刻,脸上笑容略显勉强:“既然你如此坚持…也罢。那就依你。只是…”她话锋一转,故作思索状,“你既说要学习,总不好一直只管着澄园。这样吧,府里一些不甚要紧的事务,譬如…各房份例丫鬟的四季衣裳分发、后花园的花木修缮、还有…各院落日常器物的报损补充这些,便先交由你练练手。如何?这些琐事,便是有甚疏漏,也无大碍。”
她看似让步,只交出一部分无关痛痒的权力,实则这些“琐事”最是繁琐磨人,容易出错,且涉及各房利益,一个分配不均便会得罪人,正好用来折腾明兰。
明兰心中冷笑,面上却露出如释重负又感激的笑容,仿佛真的接到了什么美差:“多谢母亲体恤!儿媳定当尽心尽力,办好这些差事,绝不负母亲期望。”
她欣然接下了这部分“不重要事务”,态度恭顺无比。
小秦氏这才脸色稍霁,又说了几句场面话,留下礼物,便带着人走了。
送走小秦氏,明兰回到房中,看着那几本记录着“琐事”的册子,唇角微扬。
丹橘有些担忧:“夫人,太夫人这明显是不安好心,这些事务看着不起眼,最是容易出错了…”
明兰淡然一笑:“无妨。事在人为。重要的是,我们终于名正言顺地触碰到侯府中馈的边缘了。”
她不急。饭要一口一口吃,路要一步一步走。先牢牢握住澄园,再借这些“琐事”慢慢熟悉侯府运作,暗中观察人事,积蓄力量。
谨慎推进,方是上策。
侯府中馈的权柄,她终会拿到,但不是以小秦氏“施舍”的方式,而是要靠自己,一步步,实实在在地夺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