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中账目看似繁杂，实则几处大的亏空皆有定例。四房每年春秋两季会以修缮祖坟、祭祀宗族为由，多支取五百两；五房则常以人情往来、诗会雅集为名，支取三百两。这些…母亲都是默许的，账面上也做得漂亮。”
“至于母亲院里…”顾廷烨顿了顿，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嘲，“除了今日牵扯出的银丝，她身边最得用的便是赖妈妈和费妈妈。赖妈妈管着人事调动和与各房的联系，费妈妈则管着小库房和她的私己产业。府里不少油水足的差事，皆由此二人经手安排。她们的人，遍布侯府各处。”
他透露的这些，虽非全部，却已勾勒出侯府内部一张复杂而隐秘的关系网与利益链，远比明兰想象的更为盘根错节，也更…肮脏。
明兰听得极为认真，眼神专注，将这些信息牢牢刻在心里。她没想到顾廷烨竟如此痛快地告知她这些阴私，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信任。
“原来如此…”她轻轻吁了口气，若有所思，“多谢侯爷坦诚相告。这般说来，牵一发而动全身，日后行事，确需更加谨慎周全。”
顾廷烨看向她，目光深沉：“你待如何？”
明兰迎上他的目光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，并无畏难之色，反而带着一种遇到挑战般的冷静锐利：“水至清则无鱼。眼下不宜大刀阔斧，打草惊蛇。当以稳为主，徐徐图之。妾身会先稳住澄园，将侯爷方才所言诸般关系细细梳理清楚，做到心中有数。至于公中账目…”
她微微抿唇，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：“既然皆有‘定例’，那便先按‘定例’来。只是这账如何记，如何核，往后便需稍稍变一变了。至少，得让侯爷与妾身心中都有一本明账。”
她的思路清晰，策略稳妥，既不过激，也不退缩，显示出极好的掌控力。
顾廷烨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满意。他喜欢她这份沉着和谋定而后动的性子。
“需要什么，或是遇到难处，可直接告知于我。”他开口道，这是一种明确的支持表态，“外院有些得力的人手，你若需要，也可调用。”
这便是初步的协作与授权了。
明兰心中一暖，知道这份支持来之不易。她郑重颔首：“是，妾身明白。有侯爷这句话，妾身便更有底气了。”
夫妻二人相视一眼，虽无更多亲密言语，但一种基于信任与合作的同盟关系，已然在这深夜的书房中悄然建立起来。烛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上，靠得似乎很近。
夜谈渐深，窗外月色愈发明亮。
这侯府的深潭，暗流依旧汹涌，但从此，她不再是独自摸索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