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还人声嘈杂、充斥着哭嚎与呵斥的庭院,此刻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。阳光依旧铺洒,却仿佛失去了温度,只余下满地狼藉后的冰冷与肃杀。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散去的恐惧与敬畏,如同实质般压迫着每一个尚留在原地的人的神经。
张、李、赵三人连同其家眷被发卖北地的命令已然下达,如同最终的审判,余音仍在众人耳边嗡嗡作响。那雷霆万钧的处置手段,那毫不留情的铁面无私,已然深深烙印在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,足以让他们在今后的无数个日夜中惊醒战栗。
院内仅剩的仆役,除了明兰的绝对心腹,便只有那两位来自小秦氏处、侥幸未被波及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王嬷嬷和刘嬷嬷。她们二人互相倚靠着,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不住哆嗦,额上冷汗涔涔,连站立的力气都几乎耗尽,仿佛下一刻就要瘫软在地。她们的目光不敢与明兰对视,只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脚尖,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那三位“同伴”凄惨的下场,兔死狐悲之感与劫后余生的恐惧交织在一起,几乎将她们逼疯。
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,明兰缓缓站起身。
她的动作从容不迫,裙裾微动,并未立刻离开,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那两位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嬷嬷。
与方才下令发卖时的冰冷铁血截然不同,她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下来,虽然依旧谈不上多么亲切,却褪去了那层令人胆寒的厉色,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温雅平静。
她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王、刘二人耳中,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:
“王妈妈,刘妈妈。”
被点名的两人猛地一颤,如同受惊的鹌鹑,几乎要跳起来,下意识地就想跪倒在地。
“不必多礼。”明兰适时地阻止了她们,语气温和,“方才之事,你们也看到了。”
王、刘二人心脏狂跳,喉咙发紧,说不出话,只能拼命点头。
明兰的目光在她们惊惶失措的脸上停留片刻,缓缓道:“母亲将你们四位赐予我,本是期望你们能尽心辅佐,助我打理澄园。奈何…”她轻轻叹了口气,似有惋惜,“…张、李、赵三人利欲熏心,行差踏错,辜负了母亲的信任,也自毁前程,落得如此下场,实乃咎由自取。”
她将过错完全归于那三人,并未牵连王、刘,这让两人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毫。
“但二位嬷嬷不同。”明兰话锋一转,语气肯定,“今日观你们言行,尚知谨守本分,循规蹈矩,未曾与她们同流合污。这很好。”
这简短的肯定,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心灵风暴的王、刘二人而言,不啻于天籁之音,让她们几乎要哭出来。
“既无过错,便不必惶恐。”明兰继续道,声音平稳而有力,“澄园并非是非不分、滥施刑罚之地。我虽年轻,却也深知赏罚分明之理。你们既是母亲所赐,又无错处,自然便留下,好生当差。”
她给出了明确的承诺:“王妈妈依旧负责督导园内规矩,刘妈妈协理院内一应杂事。只要你们尽心尽力,恪尽职守,澄园,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忠心办事之人。”
恩威并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