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廷烨周身那股迫人的凛冽气势似乎也收敛了不少。他再次看向明兰时，目光虽依旧深邃，却柔和了些许。
“夜深了。”他开口道，语气恢复了平常，却比之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缓，“今日诸多劳累，早些安置吧。明日还需入祠行礼，见一众族亲，怕是要费些精神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了一句，像是寻常夫妻间的叮嘱：“府中诸人，明日你见了便知。若有不适之处，不必勉强，一切有我。”
这话语里的维护之意，虽含蓄，却真实可感。
明兰微微屈膝，垂首应道：“是，谢侯爷体恤。妾身明白了。”
她的回应依旧恭顺守礼，但紧绷的肩线已然放松，声音里也少了几分刻意的疏离。
顾廷烨点了点头，终于扬声唤了门外候着的丫鬟进来伺候梳洗更衣。
红烛依旧高烧，流下的烛泪层层叠叠，如同凝结的珊瑚。侍女们动作轻柔，步履无声，小心翼翼地替明兰卸下沉重的凤冠与繁复的嫁衣。另一边，也有小厮伺候顾廷烨褪去外袍。
过程中，两人并无再多言语，偶尔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，也不再是全然陌生的探究与回避，而是带上了一丝初步建立起联系的、微妙的缓和与…难以言喻的默契。
那对刻着“同舟”的玉骰，此刻正贴于顾廷烨的心口，温润的玉石似乎也染上了他的体温。
今夜，始于一场盛大喧嚣的婚礼，经过试探、交锋、碰撞与震撼，最终在这红烛摇曳的新房内，以一种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方式，初步达成了一个关乎未来、重于千钧的“同舟”之盟。
夫妻间的第一道无形隔阂稍减，前路依旧漫长未知，但至少，船已离港，帆已张起，驶向了那一片名为“婚姻”的、广阔而深邃的海域。
夜色深沉，侯府静谧。新房内的烛火，直至后半夜，方才渐渐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