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将明未明之时,盛紘才匆匆赶到卫小娘的院落。他身着朝服,显然是刚从官府归来,脸上带着疲惫与些许不耐。
“怎么回事?”盛紘踏入院门,声音中透着压抑的烦躁,“不是说生产顺利吗?怎会突然...”
话未说完,他的目光已经落在正厅中临时摆设的灵床上。卫恕意的遗体已经被整理过,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,面色苍白却安详,仿佛只是沉睡。
盛紘的脚步顿住了,脸上的不耐迅速被震惊取代。他缓缓走上前,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曾经温婉顺从的女子。卫恕意虽不似林噙霜那般妩媚动人,却也自有几分清秀雅致,更兼性情温和,从不与人争执。如今却这样静悄悄地走了,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。
“主君...”周嬷嬷跪倒在地,泣不成声,“小娘她...血崩不止...我们尽力了...”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啜泣声由远及近。林噙霜带着几个丫鬟匆匆赶来,一进门就扑倒在盛紘脚边,声泪俱下:
“主君恕罪!都是妾身的不是!昨夜听闻妹妹发动,妾身立刻就让雪娘送来最好的参汤,原想着能帮上一把,谁知...谁知还是没能留住妹妹...”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,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,“若是妾身亲自过来照看,或许就不会...呜呜呜...”
盛紘皱了皱眉,伸手扶起林噙霜:“这怎能怪你?生产之事,本就是生死由命。你已尽心了。”
明兰静静地站在角落,看着这一幕。她注意到,林噙霜虽然哭得伤心,妆容却依旧精致,连发髻都一丝不乱。而那声声哭泣,也太过恰到好处,仿佛演练过一般。
更让她在意的是,林噙霜特意强调了她送来的“最好的参汤”。
“霜儿莫要过于自责。”盛紘轻拍林噙霜的背,语气缓和了许多,“你身子也不好,若是累坏了,叫我如何是好?”
林噙霜依偎在盛紘怀中,抽泣着说:“只是可怜了明兰和刚出世的孩子,这么小就没了生母...主君放心,妾身定会好生照料他们,就当是补偿今日之过...”
明兰垂下眼帘,小手在袖中紧紧攥着。她记得母亲临终前的嘱托——藏拙,活下去。于是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。
不多时,王氏也带着人来了。她一进门就看到林噙霜依在盛紘怀中哭泣的场景,不由得冷哼一声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王氏目光扫过卫恕意的遗体,语气中带着几分真切的惋惜,“昨夜为何不早些来报?”
周嬷嬷和桃枝跪在地上,不敢答话。林噙霜却抢先开口:“姐姐莫要怪她们,想必是昨夜慌乱,忘了规矩。也是妾身考虑不周,只想着送参汤过来,却未亲自来看顾...”
王氏瞥了林噙霜一眼,眼神锐利如刀:“参汤?你送的什么参汤?”
林噙霜似乎被问得一怔,随即又泪眼汪汪:“自是上好的高丽参,妾身私房里最好的那一支,原想着能给卫妹妹提气...”
明兰注意到,在林噙霜说这话时,身后的雪娘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脚步。
王氏不再多问,转而看向盛紘:“既然事已至此,还是好生安排卫小娘的后事吧。新生的孩子也得赶紧找个乳母。”
盛紘点点头,神色疲惫:“这些就交由你安排吧。”
众人陆续散去后,明兰悄悄溜进小厨房。那里还放着昨夜雪娘送参汤来的托盘和碗盏。明兰小心翼翼地端起那只碗,碗底还残留着些许汤渍,清澈如水。
她想起去年林噙霜生病时,自己随母亲前去探望,曾见过林小娘房中的人参汤。那汤色浓褐,药香扑鼻,与昨夜所见截然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