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灰雾散的瞬间,沈砚腕间的藏弦突然软了些——缠在弦上的蚀声余孽随雾飘去,金纹却没像往常般收了光,反倒顺着风往燃声阁方向颤。他抬头时正撞见护阵青光往上翻涌,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里顶了下,那层原本该匀净透亮的光膜上,竟爬着几道蛛网似的裂纹,每道裂纹里都渗着极淡的黑丝,是没散干净的蚀声能。
“不对。”青芜的声纹铜盒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,她慌忙按住盒盖,指腹被震得发麻,“护阵的声频乱了,不是刚破阵的震荡,是……是里面的声能在塌。”
话音未落,燃声阁西侧的阁楼突然传来“轰隆”一声闷响,像是有重物砸在地上。石垣刚把最后一块源晶碎屑踢进草丛,闻声猛地转头,掌心的青灵脉气不受控地往外冒:“是声脉节点的方向!”
三人没再等青界队伍收拢,踩着晨露往燃声阁冲。近了才看清,护阵虽重新亮起,却像块被虫蛀过的窗纸,透光处全是细碎的孔洞,风从孔洞里钻进去,带着燃声阁里飘出的焦糊味——那是声能灼烧声络的味道,比蚀声雾的腥气更让人发慌。
沈砚伸手按在护阵光膜上,藏弦金纹贴着膜面滑过,裂纹里的黑丝像见了克星似的往回缩,可膜下传来的震动却越来越明显。“护阵是被强行撑起来的。”他指尖用力,金纹刺破个小孔,“里面的声脉节点在枯,护阵没了根基,撑不了多久。”
青芜跟着将声纹针探进小孔,铜盒上的暗光点瞬间聚成一团,密密麻麻地罩在燃声阁中央的穹顶处。“是主声脉!”她声音发颤,“主脉连着东西南北四个副脉,现在四个副脉的声频都快没了,只有主脉还在跳,像是……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拽着跳。”
石垣蹲下身,手掌再次按在地面。这次青灵脉气没往阵眼去,而是顺着燃声阁的地基往里钻,他闭着眼,眉头越皱越紧,耳尖渗出细汗:“地脉声能接不上了。燃声阁的声脉是嵌在地脉里的,现在副脉的根全断了,主脉悬在半空,就像棵被拔了须根的树。”
“吱呀——”护阵的光膜突然往内凹陷,一道暗金色的影子撞在膜上,震得三人都往后退了步。沈砚抬眼望去,只见护阵外站着个穿黑甲的人,甲胄上的暗金徽记比普通暗声卫的大一圈,徽记中央刻着道扭曲的声纹,像条断了的弦。
“是声逆。”青芜往沈砚身后缩了缩,声纹铜盒的银箔开始发烫,“暗声卫的首领,传说他能把自己的声络和蚀声能缠在一起,比蚀声缠还邪门。”
声逆没说话,只是抬手按在护阵上。他掌心的蚀声能比普通暗声卫的浓十倍,黑灰色的雾在掌下凝成个尖刺,一下扎进护阵的裂纹里。“咔嚓”一声,那道裂纹瞬间扩了三倍,护阵的青光暗了大半。
“沈砚!”青霄带着青界队伍赶了过来,银甲队伍列成扇形,将声逆围在中间,“这逆贼刚才突然从雾里冲出来,想趁乱闯阁!”
声逆终于抬眼,目光扫过沈砚腕间的藏弦,嘴角勾起抹冷笑:“青界的金纹弦,光声界的声纹盒,还有个能用地脉声能的小子——倒是凑齐了有意思的东西。”他话音刚落,身后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,十几个暗声卫从雾散后的林子里钻出来,手里都提着柄缠了蚀声雾的声刀,将燃声阁的正门围得水泄不通。
可沈砚的目光没落在暗声卫身上,而是停在了声逆身侧——那里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老人,头发花白,背有些驼,左手还握着把没完工的声纹梳。那是慕言的师傅,光声界最老的声纹工匠,陈老。
“陈老?”青芜失声叫了出来,声纹针“叮”地撞在铜盒上,“您怎么会在这?您不是一直在后院做声器吗?”
陈老没应声,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燃声阁的正门,眼白里爬着细密的黑丝,和之前被蚀声能缠上的暗声卫一模一样。他右手垂在身侧,指缝里渗着黑灰,那是蚀声能侵蚀声络的痕迹。
“别叫了。”声逆拍了拍陈老的肩膀,语气带着种病态的得意,“他现在听不见你的话——蚀声能缠上了他的声脉,他只会听我的。”他往前踏了步,黑甲在晨雾里泛着冷光,“你们破了我的四方缠阵,倒是有点本事,可你们以为,破了阵就能救燃声阁?”
沈砚攥紧藏弦,金纹缓缓亮起:“你把陈老怎么了?白须长老是不是和你们一伙的?”
“白须?”声逆嗤笑一声,伸手抹了把脸,露出下颌处道狰狞的伤疤,“那个老东西不过是个幌子,我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四方缠,是燃声阁里的主声脉源晶。”他指向燃声阁中央的穹顶,那里的青光最暗,“百年前光声界封了蚀声缠,却没人知道,主声脉源晶里藏着能让蚀声能进化的东西——只要毁了源晶,蚀声能就能吞了整个光声界的声脉,到时候,我就是新的声主。”
“你疯了!”石垣猛地站起身,掌心的青灵脉气暴涨,“主声脉源晶是光声界的根基,毁了它,光声界所有的声器、声络都会废了!”
“废了才好。”声逆的眼神变得狂热,“那些守着老规矩的蠢货,早就该被淘汰了。蚀声能才是最强的声能,只有我能掌控它!”他突然抬手,对身后的暗声卫喝令,“攻门!陈老,去把正门的声锁拆了!”
陈老像是接收到了指令,机械地往前迈步。他走到护阵的正门前,左手的声纹梳突然亮起暗芒——那是他用了一辈子的工具,此刻却被蚀声能染成了黑色。他抬手按在门上的声纹锁上,指腹顺着锁纹滑动,原本该亮起青光的声锁,竟透出了黑丝。
“住手!”沈砚刚要冲过去,就被声逆拦住。声逆的掌心里凝着团蚀声雾,直逼沈砚的面门:“你的金纹弦能斩蚀声能,可你敢保证,能在我伤你之前,救下那个老东西?”
沈砚的脚步顿住了。他看见陈老的手指在发抖,眼白里的黑丝越来越密,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——他或许还没完全被控制,只是蚀声能缠在声络上,逼得他不得不动手。
“沈砚,看那边!”青芜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,指着燃声阁的西侧。那里的阁楼窗户突然炸开,一道黑影从里面跳了出来,落地时踉跄了几下,竟是个浑身是伤的光声卫。
那光声卫看见沈砚,像是见了救星,连滚带爬地跑过来:“沈先生!青芜姑娘!阁里……阁里惨了!四个副脉的源晶全裂了,声脉节点枯得像柴火,好多弟子的声络被蚀声能缠上,要么疯了,要么……要么就没气了!”
他说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:“陈老本来在救弟子,突然就被暗声卫劫走了,他们还往主脉源晶那边去了,说要……说要把源晶挖出来砸了!”
石垣的脸色瞬间白了。主脉源晶在燃声阁最深处的声脉殿里,一旦被挖出来,别说光声界,就连周边的青界、木界,声能都会受到影响。“不能让他们进去!”他刚要往前冲,就听见“咔嚓”一声——正门的声纹锁被陈老拆了。
护阵的青光随着声锁的损坏,猛地暗了下去,像是风中残烛。声逆一脚踹开正门,对身后的暗声卫喊道:“进去!先毁副脉源晶的残骸,再去声脉殿!”
十几个暗声卫提着声刀往里冲,青霄立刻挥手:“拦住他们!”青界弟子的银甲撞在暗声卫的黑甲上,兵器碰撞声混着声能爆破的闷响,瞬间填满了燃声阁的正门。
沈砚趁机绕到声逆身后,藏弦金纹暴涨,银芒直劈声逆的后颈。声逆像是背后长了眼,猛地转身,掌心的蚀声雾迎上藏弦。“滋啦——”蚀声雾被金纹斩成两半,可另一半却突然绕了个弯,缠上了沈砚的手腕。
“没用的。”声逆冷笑,“你的金纹能斩蚀声能,却斩不断我和蚀声能的缠络。”他往前一拽,蚀声雾带着沈砚往他身前倒,另一只手凝着暗芒,直逼沈砚的胸口。
就在这时,石垣突然从侧面冲过来,掌心的青灵脉气凝成个光团,砸在声逆的肩膀上。声逆吃痛,往后退了步,缠在沈砚手腕上的蚀声雾松了些。沈砚趁机收回藏弦,金纹再次亮起,斩断了最后一丝蚀声雾。
“你俩倒是配合得好。”声逆揉了揉肩膀,甲胄上被青灵脉气砸中的地方凹了块,“可你们忘了,我还有个帮手。”他转头看向陈老,声音陡然拔高,“陈老,杀了那个用青灵脉气的小子!”
陈老的身体猛地一震,眼白里的黑丝彻底覆盖了瞳孔。他握着声纹梳的手高高举起,梳齿上的暗芒越来越浓,一步步朝着石垣走去。石垣往后退了退,脸上满是犹豫:“陈老,您醒醒!我是石垣啊,您还教过我怎么认声纹锁!”
可陈老像是没听见,声纹梳直劈石垣的头顶。石垣没办法,只能抬手用青灵脉气挡着。“滋——”青灵脉气撞上声纹梳的暗芒,两股力量在空中僵持,石垣的脸憋得通红,显然在强行克制,不想伤了陈老。
青芜趁这时绕到陈老身后,声纹铜盒的银箔贴在陈老的后背上。她闭着眼,指尖快速拨动盒内的声纹线,铜盒发出一阵柔和的声频,像是清泉流过石缝。陈老的身体顿了顿,握着声纹梳的手颤了颤,眼白里的黑丝淡了些。
“有用!”青芜喜出望外,声频再次拔高,“陈老,您听这声频,是您当年教慕言做声纹笛的调子!您还记得吗?慕言第一次做笛,把声纹刻反了,您没骂他,还笑着说‘声纹反了也能响,就是调子偏了点’!”
陈老的动作彻底停了。他缓缓放下声纹梳,头微微低着,像是在回忆什么。眼白里的黑丝一点点往回缩,露出些原本的眼白。声逆见状,脸色一沉:“没用的老东西!”他猛地冲过去,掌心的暗芒砸在陈老的后背上。
陈老往前踉跄了几步,一口黑血从嘴角溢出来。青芜赶紧扶住他,声纹铜盒的声频更柔和了:“陈老,您撑住!我们能救您!”
可陈老只是摇了摇头,他抬起满是黑丝的手,指了指燃声阁的深处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主……主脉源晶……快……”话没说完,他就晕了过去,靠在青芜的怀里。
“陈老!”青芜慌了,伸手探了探陈老的鼻息,还好,还有气。她刚要把陈老扶到旁边的树后,就听见燃声阁里传来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比之前的闷响更剧烈,整个燃声阁都在震动,地面裂开了道细缝。
“不好!是主脉源晶!”石垣脸色大变,“他们肯定在砸源晶的护罩!”他刚要往里冲,就被沈砚拉住:“等等,里面全是暗声卫,硬冲会吃亏。”沈砚看向青霄,青界队伍正和暗声卫厮杀,虽然占了上风,可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