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近城门时,沈沅卿发现盘查果然比平日严密数倍,不仅有守城兵士,还有眼神锐利的东厂番役混在其中,对出城的女子尤其查验仔细。
沈沅卿心念电转,没有贸然上前。
她躲在一处堆放潲水的角落,观察片刻,注意到一个拖着板车准备出城倒泔水的老汉,板车上放着几个散发着臭味的硕大木桶。
她趁那老汉与守城兵士交涉、番役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,悄无声息地溜到板车后,屏住呼吸,揭开其中一个木桶盖子,毫不犹豫地蜷身钻了进去。
浓烈刺鼻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她死死咬住嘴唇,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,将盖子轻轻合拢,只留一丝缝隙透气。
板车吱呀作响,重新启动。
她能感觉到车轮碾过地面的震动,听到兵士不耐烦的呵斥和老汉唯唯诺诺的应答。
心脏在恶臭与紧张中狂跳。
终于,板车顺利通过了城门。
又行了一段距离,周围人声渐稀,沈沅卿估算着差不多了,猛地顶开桶盖,翻身滚落在地,迅速滚入路旁的草丛中。
拖车的老汉吓了一跳,回头只看到晃动的桶盖和空无一人的板车后,嘟囔了一句“见鬼了”,也没多想,继续拖着车走了。
沈沅卿在草丛中剧烈地咳嗽着,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,尽管这空气里依旧混杂着尘土和潲水的味道。
她顾不上浑身沾满污秽,辨认了一下方向,朝着十里亭快步走去。
一个时辰后,她终于看到了那座荒废已久的十里亭,夜色中,亭子像一只蹲伏的怪兽。
亭中空无一人。
沈沅卿没有立刻靠近,而是躲在远处的树后观察。
四周寂静,只有虫鸣。
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一阵轻微的车轮声由远及近,一辆覆盖着青布的骡车停在亭外,车夫跳下车,警惕地四下张望。
是谢昭安排的人吗?沈沅卿不敢确定。
就在这时,另一道身影从亭子另一侧的阴影中快步走出,正是谢昭。
他依旧穿着那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,只是外面罩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。
他看到骡车和车夫,微微颔首,随即目光便投向沈沅卿藏身的方向,仿佛早已知道她在那里。
“出来吧,安全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来。
沈沅卿这才从树后走出。
谢昭看到她一身狼狈,眉头微蹙,却什么也没问,只道:“上车。”
两人迅速登上骡车,车内狭窄,堆着些杂物,勉强能容身。
车夫一挥鞭子,骡车便晃晃悠悠地驶离了十里亭,朝着北方螭龙潭的方向行去。
车厢内,两人相对无言。
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围捕与逃亡,都需要时间平复心绪。
沈沅卿靠在车壁上,感受着骡车的颠簸,鼻尖还萦绕着那股难以散去的味道,但心中却有种异样的平静。
她侧头看向对面的谢昭,他闭着眼,长睫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似乎是在养神。
车厢内,两人相对无言。